这样的安排说出来,不拘是真喜爱诗词歌赋的,还是只是喜欢热闹玩乐的,又或是一心想要结交荀家明家的姑娘们皆是十分欢喜。朱家闺学里头的朱氏女还好些,像苏含薇这样的外人,尤其是身份低些的官家姑娘心思活动、想要另谋青云路也是必然的。
只不过,俞菱心又抿了一口茶,将唇边那一点讽刺掩了下去,苏太太毕竟是朱家的旁支女,如今做出一副想要换个高枝的模样,其实内里必然还是向着朱家的。苏含薇想去玲珑诗社,也有可能是为朱家打探消息。
与此同时,苏太太也在喝茶时又看了两眼俞菱心,心里的感觉很是怪异。上次见面倒还不觉得,这一回她终于有点明白小姑子苏氏说的大姑娘与先前不同是什么意思。
看着好像仍旧是和和气气的未语先笑,动作礼节也是稳稳当当的斯文有礼,但慢条斯理的说话之间,那感觉却并不像寻常的小姑娘那样或天真或娇弱,反而有种难以描述的端庄贵气。
这样的做派,便是承恩公府的那几位姑娘也比不上,倒是有些像承恩公世子夫人的品格。可那位世子夫人是楚国公的嫡长女,八年前嫁到承恩公府做世子夫人,到如今主持中馈都有五六年了,眼前的俞菱心怎么会与她相似呢?
正两厢都互相打量的时候,甘草拿了珊瑚珠子过来,进门行礼之后得了俞菱心的吩咐,便双手奉给了苏含薇。
苏含薇登时眼睛就是一亮,苏太太心里却是微沉。这珠子一串十二颗,个头不算太大,然而色泽鲜艳饱满至极,以价值而论,只怕还胜过那珠花两分。
“这也太贵重了。”苏太太不着痕迹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才在苏含薇有些不情愿的眼光下将那盒子推了推,“菱姐儿还是自己留着戴罢。”
“表妹若是不收,我又如何敢拿舅母的珠花呢。”俞菱心随手将茶盏放下,笑容越发明朗,“玲珑诗社的帖子我是得了,但若再带上苏表妹,总要问问主人家的意思。若是可行,我自然打发人让舅母知道,却不敢因此而收什么东西。若是主人家不愿意——”
顿一顿,又含笑看了一眼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继母苏氏和俞芸心,“那我也是不敢勉强的。若是惹恼了明四姑娘,怕是我的帖子也保不住。我这个不爱作诗的倒是没什么,耽误了芸儿却是不划算,太太您说可是这个道理?”
听到这里头还能危及到俞芸心,苏氏立刻赔笑帮腔:“大姑娘说的极是,诗社花会,总要客随主便的。”
苏太太的笑容僵了僵,目光虽有些闪烁,口中倒是从善如流:“那是自然,必不能叫大姑娘为难了才是。”只是手中拿着那珊瑚珠的盒子,一时间倒有些尴尬,接也不是,推也不是。
俞菱心却已经无意再多纠缠了,直接起身:“既然如此,我这就去回帖子给明四姑娘,若有好消息,便与太太说知。我先回去了。”言罢又微微一福,便带着丫头直接走了。
回到莲意居,俞菱心刚要叫白果问话,进门却先见到一个扁平的礼盒放在桌上,礼盒旁边还有帖子,薛涛笺上是玲珑诗社字样,叫了霜叶才知,是一早上荀家打发人送进来的,说是玲珑诗社给所有试诗社姐妹的中秋礼。
“这心思倒是细。”俞菱心拿起来一掂,便知里头是一盒湖笔,倒也很符合诗社的意思。
只是,再扫一眼那帖子的时候却又微微蹙眉——这个小楷过于眼熟了,却不是荀滢的字。
“叫白果拿点丝线进来,”俞菱心想了想,便吩咐甘露,“另外你带着甘草去找几块精细的料子,回头我叫白果做几个香包回赠给荀姑娘和明姑娘。”
因着最近霜叶和甘草大部分时间都在整理账册库房,俞菱心身边伺候的人还是只有甘露一个,就顺势给白果提了个二等,也能更方便些出入说话。
虽然院子里资历更久的其他丫头有些不乐意,但霜叶和甘露都觉得这是大姑娘提拔自己亲自选的人,再加上白果勤谨乖巧,倒也合适。
眼看甘露与甘草皆应命去了,俞菱心才打开了那礼盒,果然是整整齐齐的六枝湖笔,中规中矩。只是稍稍再按两下,便发现湖笔底下的硬纸与盒子底部之间夹了另外两张纸笺,却是荀澈惯用的竹叶笺。
一张上写着:从六品泉州开阳府经承,九月十五。
另一张则写着:正七品江州盐铁执录,八月二十。
俞菱心不由怔了怔,但下一刻又明白过来,这就是上次在荀澈在车上与她提到的那件事——有关寇显的外放。
工部的考评在七月就已早早完成,主要也是因着工部是没有多少人要外派外放,但户部和吏部牵扯就复杂的多,原本应当六月底完成的考绩硬生生拖到了八月中秋后,所以寇显,或者说齐氏的这个前路也就一直悬而未决。
现在看荀澈的意思,应当是寇显面临着这两个选择,而职务之后的日期,就是确定外放之后的责令离京赴任日期。
若是寇显真的去泉州,山高路远,泉州地接南夷,事务也繁杂,赴任的日期会宽限些日子。但去江州那样的富庶之地,又是寇显的本乡,则几乎便是要在三四日内匆忙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