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嬷嬷面相和蔼,甚是规矩地与她福了福身,道:“姑娘且随奴婢来。”
云黛再回头看去,那顶载着她来的小轿也离开了。
她跟着那嬷嬷的脚步,过了一道墙门,又步入了长廊。
嬷嬷在前面带着路,却一言不发。
途中云黛盯着她瞧时,她还会回头对着云黛露出微笑,叫云黛愈发拘谨。
待她领着云黛进了一院子里。
院中洒扫的丫鬟都会客气地叫那嬷嬷一声“长谷嬷嬷”。
云黛跟着她进了上房,便见她径直走进了次间,低声对里面的人说道:“公主,人带来了。”
片刻,里面便传来一句冷淡的吩咐:“带进来吧。”
云黛心肝都悬了起来,心里更是一点谱儿都没有。
珠帘掀起,长谷朝她又露出笑来,温声道:“姑娘,进来吧。”
云黛小心翼翼地迈出步子,进了屋,抬眸便瞧见一个美妇坐在罗汉床边。
那美妇瞧着正有几分眼熟,可云黛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对方靠在小几上,面上似有着化不开的冰霜一般,即便不做出表情来,也透着一股生冷。
她记不起牧虞,牧虞却不会这么快忘了她。
毕竟能在她面前做出不知死活的举动的人并不是太多。
最近也就是眼前这一个了。
她垂眸打量着云黛,心里不免生出几分怀疑。
她是从来都不相信什么巧合。
这么些年来,她什么样的诡计没有见识过。
究竟是焦氏骗她,将鱼目换珍珠,还是有人故意留下诸多破绽,想叫她怀疑云娇是假的,好把眼前这个女子当做真的接回来,这可真真是个难说的事情。
再者说,京城这么大,怎就叫那么凑巧,又叫眼前这个姑娘就在不久前冲撞了自己呢。
“你叫什么名字?”牧虞问道。
云黛纤白指尖将衣角攥出了褶儿,莹莹杏目里透着一抹怯色,她余光在屋里扫了一圈都没瞧见婶婶,心里就更有些慌了。
“我……我叫云黛,我是来找我婶婶的……”她的声音低低的,显然极怕这个看起来就很凶恶的妇人。
“你婶婶……”
牧虞绷着唇角,带着薄茧的手指挑起细颈壶儿倒了杯茶水出来。
翠色的茶水在清亮通透,茶香随着热腾腾的雾气逸散。
她的食指不紧不慢地扣了扣小几,对云黛道:“坐下说话。”
云黛瞧着那离她更近的座位,更是胆颤不已。
“姑娘坐下吧,公主已经叫人去将你婶婶请来了。”亏得屋里还有个面容慈爱的长谷嬷嬷。
云黛缓了缓神,这才小心翼翼地挨了过去。
她才坐下,屋里便又进来一人。
来人穿着苍蓝色绣杂宝纹的上袄和深色褶裙,头上绾了个纂儿,只簪了一只扁头玉簪子,瞧着便是素朴又整洁。
这人不是她的婶婶又是哪个。
云黛欣喜得很,一下子便将方才那些情绪抛在了脑后,忙起身唤了声“婶婶”。
焦氏来路上只以为牧虞是要问她云娇的近况,却没想到会突然见到云黛,表情正似被天上突如其来的一道雷劈中了般。
“……你怎么在这里?”
焦氏目光微微闪躲,见牧虞正打量她二人,忙又压制住心虚,将眼前似个小乳燕儿朝她扑来的云黛搀扶住。
云黛却一脑袋扑到了她的怀里,心里委屈得不行了。
“婶婶,黛黛想你……”
“黛黛……”
焦氏心口又酸又涩,那股子惭愧涨得叫她几乎说不出话。
姑娘是她一手养大的,幼年时候她哄着惯着,就是为了以后有朝一日能借着姑娘过上好日子。
即便如此,小时候云黛在外面摔破了膝盖,还是会哭红了小眼睛钻到她怀里委屈得哼哼唧唧,偏要她吹吹她的膝盖,小哭包就能立刻止住了眼泪,好像真的能不疼了。
她也是疼过云黛一场的,自然也是不舍。
可是她在知晓了自己女儿命运那般凄惨,她便也生出了私心来,叫真正的千金给人做妾,叫自己的女儿去做千金。
事到如今,她却不敢露出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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