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2 / 2)

如此一想倒是觉得自己荒唐,郡主没有必要骗他,更不可能有谁欺负得了郡主,适才与郡主一同的只有江逸,他虽觉得江逸对郡主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但绝不会对郡主如此无礼。

如此一想平静了下来,这才与颜一鸣说起现下的局势。

定北侯一死,京城十万禁军便不再受简相掌控,这无疑是砍掉了简相在京城最大的倚仗,依照简相的性子定然不会放弃。

陛下已经宣旨命邵惊羽回京掌管禁军与几十万水军,只不过西北距金陵路程遥远,旨意送去西北邵惊羽再回京,这一来一去少说需要四个月的时间,而这四个月卫将军的位子有人暂且替邵惊羽保管。

邵惊羽当年几战几胜,如今北方人人称颂邵惊羽,蒙军听见邵惊羽的名头依旧不寒而栗,足可见邵惊羽的威胁之大,简相对他更是格外忌惮。

若是等邵惊羽回京坐镇金陵,如今江南士兵大多是吃着皇粮的蛀虫不足为据,但邵惊羽从西北带回的十万铁骑确实杀人不见血的罗刹,若是邵惊羽回来,一可保金陵无碍,二可阻江夏王由南北上的大军。

到时候就算他能取了皇帝的命,下一刻邵惊羽也能收了他的命。

所以,一切计划都必须提前,提前到邵惊羽回京。

在邵惊羽回京之前将禁军归为麾下,逼宫逼南宫一族退位并告知天下简玉衍的身份,让简玉衍成功登基,继而成功让所有关口为江夏王打开大门,将邵惊羽挡在金陵门外。

只要成功,京城之中的南宫一族一个不留,唯一可惜的是,镇守在北平的越王南宫晔。

终究是个麻烦。

颜一鸣听魏雄杰说罢,心道邵惊羽的威名果然吓人,居然能将简相逼到不得不动手的地步,而正是因为不得不动手,所以所有的计划略显仓促。

但简相既然敢下此决心,定是有所倚仗,毕竟在朝布局二十多年,简相的势力到底庞大到什么地步,颜一鸣也估摸不清。

但她能肯定的是,如今暂且接任卫将军的的那人,定已站在了简相的一边。

这部戏终于迎来的最高潮,只要简玉衍能够在这场决胜局中反水简相,从而赢得活命的机会,之后等待南宫玄正式登基,她就可以离开这里重返人世。

颜一鸣拿出藏在信封中已久的信,将它交给早已准备已久的隐卫手中。

那夜,简玉衍收到了千辛万苦才辗转到手的信,信上熟悉的字迹让他顿时眼眶一红,待将信中的内容细细看完后,简玉衍矗立在庭院中许久之后,将信焚烧干净。

几日后,江逸收到了最意想不到之人的暗信,注视着信上的名字,江逸俊秀的眉头深深的蹙起。

如此之大的反转,他似乎忽略了一些不该忽略的细节。

第95章

简玉衍五岁时与南宫玄相识,从此成了南宫玄的伴读,简家没有与他年纪相当的孩童,那时南宫玄便是他最亲近的玩伴。

七岁那年,简相告知了他的真实身份,那时简玉衍还不是太明白前朝二字的含义,只知道这个身份必须藏在心底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直到慢慢长成少年模样简玉衍才明白,他与南宫玄从一开始就站在两个世界的极端。

他有时候会记恨简相,既然早知道会走上殊途,为何又要在他送进了宫中与太子做了玩伴,后来他才懂正是因为如此,才能让太子对他付出最大的信任。

可是就连简相也没有想到的是,南宫玄那般傲然又不拘小节之人的人上之人,实则却有着一颗与宫廷格格不入的赤子之心,就算对外人如何苛刻,却给了身边之人最大的保护与信任。

对于一个刚刚懂事的小小孩童,虚无的血海深仇实则远远比不上血肉铸就多年真诚相待的感情。

简玉衍听南宫玄讲过他励精图治的宏源,听过他说希望四海升平的蓝景,也见过堂堂东宫之主在看见无处可归的难民时红起来的双眼。简相总是告诉他南宫一族残暴又奸诈的本性,但多年以来,看到更多却是完全相反的一面,简玉衍从不怀疑南宫玄会是一个好皇帝,但简相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那本该是属于他的位置。

转眼便是二十年。

二十年来,他也因为许多小事一时偏执,但待时光过后依旧会再次回到原点,简相告诉他的仇恨他没有太过感觉,可是与南宫玄一同长大的那么多年,皇帝亲授给南宫玄的大义与大善,他却懂了很多。

当初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只是当初看得不是那么清晰,责任与天下在心中也并未考量的那么仔细,直到那年阿鸣的离开,简玉衍才认清他应该坚持守护的是什么,他永远记得阿鸣说不论其他如何,当今陛下是个好皇帝。

所以他选的没有错,坚持的也没有错,唯一错的也许只是他那天生软弱的性子,正是因为如此,他没有选择强硬的阻止简相,而是消极的应对试图让简相放弃。

但效果似乎并非他想象的那样有效,简相的布局越来越完善,甚至与那权倾一方的江夏王搭上了关系。而那时想要反抗似乎已经晚了,他是简相口中最尊贵的皇子,可是却像一个完全被遗忘在一边无用的棋子。

当初他选错的方向选错了方式以至于阿鸣离开,这些年他选对了方向却用错了方式,所以依旧造成了许多事情的无可挽回,但天无绝人之路,临安郡主的到来让他意识到简相与江夏王之间并非表面那样和谐,简玉衍抓住了这个机会,终于取得了他想要的效果。

简相以为他终于悔过自新,临安郡主也当他已经站在她的一边,大抵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永远站在天下的一边。他不希望因为他的仇怨掀起无端的战火,不希望黎民深陷水火之中,他希望的是天下八方宁静,这是与南宫玄相识二十年他懂得的大义,待天下再也不会因为他而暗藏隐患,从此携手爱人一同隐于世间,这才是他生平最大的心愿。

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简玉衍在不曾发觉之时,眼泪已经从脸颊滚落,这是阿鸣的信。

他曾惊讶阿鸣这样的身份却识过字读过书,只不过比起那些闺秀字迹潦草了许多,甚至会有许多她自创的简写方式。那时他们在一起时,他一边听着她唱曲一边照着她的模样细细临摹,闲暇时候从身后握着她的手教她将字写得有形将画画的有神。

只是没有想到,他见到的她最整齐的字迹与最完整画卷,是她临走前留给他最后的礼物。

一副他的画像,与一句让他悔恨多年的诗句。

闻君有两意,固来相决绝。

简玉衍想过等一切终了,若能如所愿的保住简夫人与简玉儿一命,若他还能活下来,他就去西北亲自接她回来,若她不愿意,他可以留在那里直到她愿意随他离去。

他暗地里瞒着简相与临安郡主寻到了阿鸣,命他们隐在按住保护她的安全,若有重要事情及时传话与他。数月来他听隐卫们说她一切安好,而近日他们带着她秘密写好的信将信交到了他的手里。

依旧是潦草又乱七八糟的字体,夹杂着旁人看不懂的个别自造字眼,短短一封信,简玉衍却看了半个多时辰,最后才不舍的将信点燃烧得干干净净。

她说她平安,说他不用多虑,也说她知道了他四年来孤身一人的现状,她说她会等一个四海升平等他将所有的真相解释给她听。

简玉衍蓦的笑了。

她是个戏子,可是却出乎常人的聪明,更是与他不谋而合想到了一起,他们果然天生一对儿。

现在简玉衍倒是有些庆幸,这四年来他只不过是消极应对,并未对让简相察觉到他的异样,所以就算不会将重任托付于他,但却不会瞒着他,简玉衍的身份让简相从未怀疑过他其实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他与太子这几年早已生分,贸然再见定会引起怀疑,更何况太子性子略有些鲁莽,简玉衍不是很放心,而陛下他根本见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