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哥儿吃着冰过以后切出来的果子,一边吃一边回话。
因着嘴里包着东西,他声音有些含糊,说:“不是考校,只是闲聊了些,祖父给我讲了些道理,问我最近读了什么书,还说我天分不错别埋没了以后还要更加努力学习之类的……”
杰哥儿说着还小声嘀咕了句什么。
钱玉嫃没听清,让他大点儿声说。
“都要怪爹,祖父说我爹就这样了,让我连带他那份一起拼,干出点轰轰烈烈的事。娘你说,我这人生还不够轰轰烈烈吗?我都帮着朝廷捣鼓出好多东西了,最近几年不是正在经历了不起的变革?”
儿子丧气的时候当娘的要鼓励他,他飘起来当娘的还得给他摁下去。
钱玉嫃拿银叉子戳了块白桃肉,吃下去才说:“可是啊那些东西不是捡现成的吗?不能完全算作儿子你的贡献,你祖父该是希望你在学会那些之后,能有属于自己的成就,只是捡现成的话,何必督促你努力用功?你说呢?”
“……娘说的对。虽然对,您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还心疼儿子,现在都帮着祖父说话去了,难道说有了康哥儿以后我就不是您最疼爱的儿子了吗?”
这是道送命题,钱玉嫃还是面不改色接住了:“你跟康哥儿都是娘的宝贝,我一样的疼,不分高下。”
杰哥儿戏精上身来着,还装出不相信的样子,狐疑的瞅着他娘。
钱玉嫃说起前面有一次进宫去,听太后说了一席话觉得很有道理:“我是最不忍心看你每天学那么多,比起娘小时候,你太忙了。不过太后娘娘说得也没错,你祖父给你请那么多先生,还亲自给你讲故事讲道理,他非常看重你,对你期待很高。既然是这样,娘不说帮你多少,总不能拖后腿是不是?这会儿我惯了你,以后你要埋怨我的。”
太后她们对“收养”了谢士洲的谢家人就有一些看法,总觉得他们糟蹋了谢士洲的好天分,如果说前面二十年不是像那样放纵,以他的聪明劲儿来说,会比现在出色很多很多。
谢士洲还不是遭遇捧杀被人故意养废的,只是谢老太太偏疼他,偏疼得太厉害。
当时想着父辈创下那么大的家业,随便都能让他舒舒服服过一生,他前面二十年是真的幸福,上京之后要追赶别人才痛苦了。
因为这个教训,钱玉嫃一直担心自己太宠他们,使他们养出自大或者惫懒的毛病,有时候杰哥儿跟她撒娇,她恨不得说好好好咱不学了,实际上只能摸摸他头,劝他坚持。
学习通常都是枯燥乏味的,尤其在初级阶段,你没找到乐趣是会感到无聊。
可就算再无聊,也不能懈怠或放弃,知识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都得自己一点点去吸收掌握。读书就跟吃饭睡觉上厕所一样,是不能假托与人的事。
看娘亲这么纠结,杰哥儿又懊恼上了,他稍微扭捏了一下,说:“我知道娘总是在为我着想,那么说是逗您的。”
钱玉嫃还是笑着的:“知道了,儿子你哪天要是真的累了,就告诉娘,娘去跟你爹说,让你好好放松一下。”
这对母子一波互动,把边上伺候的都感动了,出去跟人说起来还道大少爷不光是聪明,他简直太太太孝顺了,没有那一家的儿子在六岁时能这么体贴娘亲。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去,读书也非常刻苦,现在已经像这样,以后一定会长成特别出色的人。
总之,世子妃上辈子肯定行过大善,才会生出这样的儿女来。
明姝小姐体贴,大少爷聪明懂事,小少爷暂时还看不出,以后肯定也是很棒的人!就连世子爷对世子妃也是一心一意的,他们认回来这些年里,从没见世子冲她发过火,激烈的争吵都没有,顶多就是拌个嘴而已。
伺候的奴才自信表示,世子妃不是京里面最风光体面的女人,可她一定是最幸福的,活成这样,真是别无他求。
兴许是吧,要是一般人真生不出个二世为人的儿子来,要是真的小孩子,哪听得进这些大道理?就算说一千遍你祖父是为你好,对不起他内心非常诚实,还是想玩。
不想读那么多书,不想天天练字,不想习武,想跟小伙伴疯玩才是真的孩子天性。
杰哥儿哪怕装乖扮巧卖萌撒娇多半都是装的,装的孩子模样。
这年头流行的那些玩法,实打实说他兴趣不大。
而他喜欢的比如游戏动漫肥宅快乐水这年头没有,既然没有,不如学习。想想上辈子就没干过什么了不起的事,重头来过是该努力一些。
第135章
王爷将精力全用在朝廷事物以及杂交稻上,这段时间他没闲过。谢士洲不用说, 忙着他的侍卫工作, 杰哥儿则是花式学习。
跟他们比起来,钱玉嫃这头相对轻松很多, 过去一段时间也没人再来找她说方家的事, 王府后院井井有条,女儿在学习女红啊才艺那些, 占她时间比较多的就是康哥儿,这几个月你逐渐能从他身上看出聪明劲儿来, 不跟杰哥儿那时候相比, 至少也是学什么都快速头脑灵光的孩子。
钱玉嫃带着娃平静如流水般过着日子,这么一段时间过后, 她就有种感觉, 又该出点事了。
从嫁了人, 十年间一直是这样, 清净几天, 又生个是非,解决了再清净几天,又来个意外啥的。也不是周围人非要折腾, 自己家的加上亲戚朋友那么多人,本家风平浪静的时候别人家未必都顺畅,小事不会报到你跟前来,但凡遇上真麻烦,解决不了了, 第一反应可不是找亲戚朋友之中最有本事的那个。
燕王府也就不能跟宫里皇上比,搁其他人眼里都是大腿,每年总要卖些人情出去。
钱玉嫃直觉又该来点事了,这么想着,等了几天果然收到蓉城来信,还是快马加鞭的急件,据说是谢老爷亲笔写给他曾经的养子谢士洲的。
指名给相公的信,钱玉嫃没擅作主张拆了,她拿了信压在桌上,傍晚时分人一回府立刻给他递去。
谢士洲还是糊涂的,一边伸手来接一边问这是什么?
钱玉嫃将书信交他手上,自个儿一旋身在旁边坐下,呷一口花茶悠哉哉说:“谢老爷给你的信,一路快马加鞭送来,估摸有要紧事吧。”
是这样?
谢士洲表情一肃,他跟到钱玉嫃身旁坐下,拆开看了,也不过两页纸的内容,一目十行扫下来不多时就看完了,看完以后他眉心直接拧紧。
刚才说兴许有要紧事,那是猜的,毕竟平白无故的谁会快马加鞭给人递信?
王府这头跟蓉城老家一直都有往来不假,平常也就是年底走个礼,顺带捎两封信,不年不节互相不惦记的。
钱家亲戚也是,包括谢家那头也是,当年跟钱玉嫃和谢士洲是有相当的情谊,上京之后就不见面哪怕想起来还是亲近实际生疏了很多。人都在往前走,不同阶段自然会认识不同的人,这是再所难免的事。
说回谢家,那头跟谢士洲有真感情的满打满算就两个——老太太和太太。
谢士洲前几年去看过她们,加上每年也不忘记送东西去,两位哪怕心里惦记,总还是体谅他的。人长大了难免身不由己,他现在是王爷的儿子,还有差事在身,跟前又有夫人儿女一大家子,没要紧事哪会出京?能记得还有你这个人,还给你捎东西来已经很好很好了。
这么多年,谢家人即便有这啊那的想法都没真正生出是非,钱玉嫃心里打个转,琢磨了下,想着他们火急火燎送信来总不会是想让相公扶助或者提拔,难道是老太太或者太太病了情况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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