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1 / 2)

想当初儿子还在她跟前时,谢夫人都不敢直喇喇怼上去, 有个打算经常要绕个弯去试他。现在这个情况, 想见一回面都得儿子主动来, 当娘的哪敢不听他话?

谢士洲说那些, 她都应了,正事说完, 当儿子的问她这几年怎样?在府上可受过刁难?

“你跟我未必有跟老太太亲,可到底也是十九年母子情, 你成了王府世子我作为世子养母身份跟着水涨船高, 谁敢刁难?我挺好的,各方面都挺好的, 只是经常牵挂你。”

“儿子不能接您上京城去……”

“我明白, 我是谢家太太, 这辈子就得在谢家大宅里待着,去不了其他地方。我也没想跟你去, 这几年出了很多事,起起落落的我也看开了,你不在跟前也没什么,年年给我送两封信, 说一些京里的事,说说你儿你女,我知道你们都好就满足了。”

谢士洲跟谢夫人相处十九年,不敢说十分了解,多少还是知道他娘的个性。

重逢之后感觉人变了不少。

“怎么你娘都不认识了?还这么看我。”

“只是觉得这几年间您生了许多变化。”

“以前我用尽办法想迫你上进, 你那会儿烦我是不?”

“那时候我不懂事,现在多少符合您对儿子的要求了吧。”

分开时间一长,再见面就很亲热,他们母子说了不少,看时候差不多谢士洲打算出去跟谢家其他人说几句,然后出府去了。谢夫人还留他,问儿子不能留下歇一晚吗?

“还有些事,就不留了吧。”

“你计划在蓉城待多久?总不是才来就要离开?”

谢士洲说没准:“临走前我会过来跟您道别,不会悄无声息离开。”

谢夫人没再多说,于她而言,儿子这些变化既让她感到欣慰,又让她心里空空落落的。欣慰是因为天下父母总盼着儿子有大出息,他以前吊儿郎当混日子,如今改了,有出息了,是好事。同样的,儿子身上那些变化又让她感到陌生,甚至有种感觉他长大了再也不需要当娘的提点帮衬,他如今很有主意,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交谈的时候还是亲近,想想距离其实拉远了。当初洲哥儿没出息时,为小小一件事就会来求她,同她撒娇,那场面恐怕再也见不着了。

人离开以后很久,谢夫人才转身回去。

还没来得及回味今日种种,就让老爷叫住。

“洲哥儿单独跟你出去,说了什么?”

“说他很感激我当初将他抱回府来,问我这几年过得如何……老爷没别的事我回房去了。”

对这说法,谢老爷不太满意:“他都主动问起你没提一提这几年咱们府上的困难艰辛?”

“困难艰辛?日子不还是那么过,有什么困难艰辛?”

谢老爷想起来,洲哥儿身世揭穿以后,夫人病了一场,为此静养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就从那时起,夫人便不再掌家,内院大小事是由两个儿媳妇商量着办。

“你哪怕不当家了,还能一点儿不清楚咱们府上的状况?我好不容易积累下那么多财富,轻轻松松就让陈家跟钱家超过去了。陈家还好说,原本就不差我们多少,钱家本来只是中等商户,攀上世子一跃成为省内最大茶商……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我们却在原地踏步,长此以往谢家在蓉城还有分量?当初世子流落在外,是你把他抱回来,我养他到十九岁,还给他娶了媳妇儿,咋的他当回王府世子了咱们竟然丁点儿好处也捞不着?”

府上跟谢士洲最亲近的就是老太太和太太。

她俩都是瞎聊了一通,谁也没提正事,谢老爷能不难受?

看他脸色难看成那样,谢夫人反倒笑了:“京里王爷来接人的时候不是答谢过你?也没让你白白帮他养个儿子。再说府上这些人当初是怎么对洲哥儿你忘了?他不记仇你们就该谢天谢地,还想要好处?”

谢老爷提醒道:“你是我夫人,是这府上的太太。”

“我是你夫人又怎样?我膝下无儿无女,要万贯家财有什么用?谢家再富不也是便宜了姨娘生的?”

“士骞跟士新也要喊你一声母亲……”

“老爷你说干嘴我也不会为两个姨娘生的强出头,想攀上世子你找老太太去,若说这府上谁说了他最肯听,也只有宁寿堂那边。”谢夫人说罢,转身走了。

以前她有所顾忌,不敢生怼,现在谢家上下哪怕再不满意谁敢拿她做个什么?

因她这态度,谢老爷气得不轻,老太太他不是没找过,昨晚那么求了,今儿个也不见她老人家提起府上的种种困难,再去宁寿堂有什么用?

谢老爷只恨女人们头发长见识短,一个个成天待在内宅里,不知道兴家多难。他好说歹说竟然两头都说不通,这两个人一个是他母亲一个是他夫人。

再去求吗?

照这个架势看来没什么用。

谢老爷琢磨一番,觉得还是约养子再见一面,这次不要女人们在场,就他还有士骞士新跟洲哥儿话话家常。

谢老爷派人去钱家,问能否约个时候,却听说世子的行程都安排满了。直到大小事全部办妥,包括皇上指派下来的任务也都完成之后,看日子差不多,该准备动身返京。谢士洲同他岳父商量过后,合计在钱家开个席面,请亲戚朋友一道来吃一顿,算是为他践行。

谢家人来了,来了得有一大桌人。谢老爷终于找到机会单独跟谢士洲说几句。

“你对谢家人有怨气我知道,可你想想,我一个大男人,忽然得知自己当宝贝疼了一二十年的儿子不是我亲生的,我心里能好受吗?那种心情,你真的不能体谅?”

谢士洲好像听到很好笑的事:“正因为体谅你们,我知道那是人之常情,才饶过口口声声骂我是野种的柳姨娘,要不她能活到今日?你要我体谅贵府上下,却不能反过来体谅我?我活到二十岁,忽然爆出个身世之谜,以前觉得是亲爹亲哥的人一夜间改了态度,都视我如多余。经此一遭,还要如亲父子亲兄弟一般相处才是自欺欺人。”

谢士洲本来跟他并排站着,说到这儿才转过身来:“我了解您,如果说我生父不是当朝王爷,如果他只是个普通行商,您还会心心念念想修复关系?不会的,只怕多看我一眼都不是滋味吧。故您舍不得的不是我这养子,是我如今的身份。既然彼此之间不是真心,没有必要假装父子兄弟情深,怪恶心的。”

眼看事情要谈崩,谢老爷一改策略:“你不在意府上其他人也就罢了,老太太跟太太呢?当日的事使得许多人误会你同谢家生了罅隙,这几年家里生意越发难做,我们在本地的名声地位一日不如一日,这样下去,老太太和太太也没什么好日子。”

以情动人不成了,谢老爷转头说起实际的。

他这一前一后两翻说法让谢士洲倒尽胃口。这四年时间,谢士洲的确成熟很多,他不像当日那么冲动易怒,可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当初讨厌的东西,现在也不会有多喜欢。比如养父对一切事情功利的态度,时至今日谢士洲还是欣赏不来。

出去跟人勾心斗角就罢了,回到家还是那样,为保住原先的地位亲娘跟夫人也能当筹码使,真是彻彻底底的生意人。

想当初王爷也拿钱玉嫃做过筏子,还不是为满足私欲,都把谢士洲气得不轻。别说谢老爷这样的……这是明着说看在老太太和太太的份上,你让个步。

这世上有种人,你要让他往东他偏不往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