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响起热烈的掌声。我虽然看不太懂,可也被气氛感染,跟着鼓掌。
在门口燃了香,李铃铛又领着王二驴到了堂口前,燃着三根香插在神龛前面。屋里的堂口现在搬到院子里,放着神桌,主位上放着老仙儿的神像。
下一步是请老仙儿的堂口回屋归位,美其名曰,仙家回府。这里的规矩也挺大,不能放在原来的地方。原来的老仙儿堂口放在屋的东南方,那是王神仙出堂的地方,如今王二驴再次立堂,就不能再放回去了。按照李铃铛指示,要把堂口放在西间的厢房。
我们几个人帮忙,抬着老仙儿的神桌,到了西屋。这里早就收拾利索,跟结婚的喜房差不多,门口还贴着大红的福字。把门打开,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我们几个人把桌子抬到西方,靠着墙放好。
随后的流程都挺顺利,这就来到了最关键的最后一步。
最后一步是正式立马仙堂,给人看病。要在这些来宾里,请一位家里有事的人出来,现场解决问题。一般情况下,这样的人都是托,提前就安排好了。
在正式看事之前,李铃铛还要给王二驴受戒,就是念叨念叨出行的规矩,相当于出行世间的法律条文。
“欲看事,首静心,心静方与仙合一。静心毕,心要稳,不慌不忙把事断。无论面前坐何人,不必紧张他身份。心来调静以断事,自有仙家落你身。仙士身后勤指点,弟子仅需稳住心。观想座下器八卦,兵马无数身后排,帅旗手中握分明,各路仙家听我令……”
李铃铛别看长得又老又丑,可念出条文别有一番气势,她口齿清晰,很有蛊惑性。我暗暗点头,以后我要出堂,一定要找这样的引领师。
我盘算着一会儿仪式结束后,让王爷爷引荐一下,请李铃铛出面,帮我的堂口一块立了算了。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这时李铃铛朗声对院子喊:“现在现场看事,哪位有困难了可以说出来,老王家的堂口正式出堂!”
话音刚落,院子里有个穿着军大衣的魁梧大汉要举手。他和王神仙对了个眼神,应该请来的托儿。这大汉把手举起来,还没举到一半,忽然角落里有人大声说话:“我有个事想请老仙儿看看,可以吗?”
众人一起看过去,角落里坐着一个蛮斯文的中年人。天这么冷,他只穿了一件薄夹克,里面是深色的麻衣,白白净净戴着金丝眼镜,一说话便笑眯眯的。这人的长相明显不是北方的,而是南方人,很像是广州那边的老广。
王神仙面色凝重,此人是不速之客。
院子里没人说话,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是走过场,流程走完就要开宴,酒都上来了,没想到突然跑出这么一位。
“我有事相求,不知道行不行?”这个老广笑眯眯地说,一口南方普通话的味道。
李铃铛也是走南闯北的老江湖,马上笑起来:“欢迎欢迎,不知道你有什么事,别躲在后面,上前面说。”
这南方人站起来,背着手,笑眯眯走了过来。
第九十四章 茅山正宗
这南方人身高不过一米七,相貌是典型的广州人,说话细声细气,不像是江湖人,倒像是小老板。不过行走江湖以貌取人绝对是大忌,尤其是出堂口的香童,往往貌不惊人或是打扮稀奇古怪,如果真的因为相貌而错看了高人,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南方人走到前面,笑眯眯说:“做个自我介绍,我是广东人啦,道上的朋友都管我叫颜玉庆。”
底下坐着的那穿着军大衣的汉子说:“这里是东北这嘎达出堂口,跟你们南方人不发生关系。”
李铃铛倒是挺有范儿的,摆摆手,示意那汉子不要说话,她笑着说:“颜先生,你有什么事,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说出来,今天是老仙儿的堂口,可以帮你看事。只是报马不出山海关,如果你的事是在东北,那我们肯定帮你解决利利索索的,如果出了山海关到南边,恐怕就爱莫能助了。”
颜玉庆笑着说:“诸位高人,我今天不是来看事的啦,我是茅山派的传人。我师父是马来西亚的青枫道长,他也是世界华人道家协会的副理事长啦。我遵从师命到大陆来广交道友,开宗立派,早就听说东北的出马仙很厉害,便想在东北盘恒数日,前些天听闻朋友说,今天有堂口出马,特来拜会。”
院子里都是东北人,大家面面相觑。李铃铛清清嗓子:“既然是道友拜山头,那自当欢迎。”
颜玉庆说:“来时我已随了两千元,薄礼一份不成敬意。”
王二驴今天是主角,他不能总躲在李铃铛的后面,赶紧出来道:“好说好说,道友客气。”
颜玉庆说:“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天来呢,没有其他意思,诸位也不要多心。来大陆前,谨记师尊教诲,大陆宗派很多,传承繁杂,一定要多会道友,虚心学习其他宗派之所长。日后我也是要顶门立户的,发扬茅山一宗。今天诸位高手在场,机会难得,所以我想会会东北出马仙,露那么一两手。”
下面有人冷笑:“踢馆就说踢馆,还会会,你们南方人就会玩这些假招子。”
王二驴也是个驴脾气,脸当时就下来了,他现在身份不同一般,不能当场发飙,只能冷言冷语说:“我只听说茅山是我们中国的,所谓茅山正宗,怎么马来西亚又跑出茅山派了。”
颜玉庆笑眯眯,也不动怒:“当着诸位高人的面,我说一下师门传承。在中国,茅山派叫做三清宗派,茅山派第一代祖师叫做魏华存夫人,传到第九代名为陶弘景,这个陶弘景创立了茅山宗,所以大陆以讹传讹便叫做个茅山正宗。其实此正宗的意思并非彼正宗。大陆的茅山派以科仪为主,念经养生之类,符箓存世很少,糊弄糊弄有钱人也就罢了。而我们马来西亚的为茅山以法科为主,秘修高深法术啦。孰高孰低,谁是正宗,高下立判!”
院子里都是东北人,层次都不一样,很多人第一次听说茅山派这种历史,都有点恍然。没有人说话。
王二驴直言道:“我感觉你们就是邪术!”
李铃铛咳嗽一声,提醒他不要信口雌黄。
颜玉庆收起笑容,正色道:“术不分正邪,邪或正,在于本身修这个术的人。他心邪,术即邪,他正,法即正!拿着术去害人,他就是邪了,拿去救人,这就是正法。”
“今天是我老王家出堂口的日子,你来砸场子,还说不是邪术?!”王二驴怒气冲冲。
下面坐着的这些前辈,暗自摇头,对王二驴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人家颜玉庆的气度和他就不在一个位面上,颜玉庆说话井井有条,于情于理滴水不漏,而王二驴毫无城府,一点就怒,说话还夹枪带棒的,充满了人身攻击。
李铃铛有些尴尬,她是今天的引领师,也是主持司仪,既然接了这个差事,有什么事她得兜底。
李铃铛说:“颜先生,既然你是来讨教的,就不要玩嘴了,你想怎么讨教?”
“来的时候有人告诉我,说你们家的堂子是清风堂……”他话还没说完,王二驴直接打断他:“颜先生,在我们东北堂口里,清风是男鬼仙,而烟魂才是女鬼仙,我们家是烟魂。你这些信息不知是谁告诉你的,一知半解就敢上这里卖弄,我只能呵呵了。”
颜玉庆双手合十:“实在不好意思。其实什么清风,烟魂的,说穿啦都是养鬼仔而已,东南亚早已盛行,你们东北不过是同理不同宗罢了。”
他这么一说,得罪了一大批人,下面坐着好几个高人,脸色都不善。有人拍桌子,满口苞米茬子味:“我们东北老仙儿,你居然说是养鬼仔?!”
颜玉庆道:“大家不要动怒,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啦。我们这一宗茅山法科,其实也讲究请神,说白了也是请精灵和鬼仔。所以我一听今天有这样的堂口,就想过来拜访一下。”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画出条道吧,想怎么的。”王二驴不耐烦,和颜玉庆细声细气形成鲜明对比。
颜玉庆道:“咱们就比一下,谁家的神更厉害。我请我的神儿,你请你的老仙儿。”
“具体怎么弄呢?”李铃铛问。
颜玉庆道:“咱们斗法就不要伤及无辜啦。”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口木质的小棺材。这棺材是深黑色的,也就巴掌大小,上面沾满了泥土气,像埋在土里很多年才挖出来。
他把小棺材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打开棺材盖,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去。我站在旁边,近水楼台先得月,一眼瞅过去,顿时后脖子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