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纪清泽又等到天快黑了才去河边洗澡。这一次他不敢游远,就在靠近河边的地方洗,隔三差五回头看一眼自己的盆子还在不在,并且看看树上草丛里有没有躲个什么人。
等他洗好了回到岸上准备穿衣服的时候,却看见不知何时,他的木盆里多了一把弹弓。
纪清泽:“……”
一阵寒风刮过,纪清泽黑着脸迅速穿好了衣服,拿出那把弹弓放到石头上,撒腿就跑。
他想他从此以后洗澡的时候恐怕都会有心理阴影了,也不知怎么的一不小心就惹上了一个偷窥狂。
又过一日,大早上弟子们聚到练武坪上晨练,高轩辰笑眯眯地去跟纪清泽打招呼,纪清泽还是掉头就走,不肯理他。
这下高轩辰有些恼火了。正好沈飞琦路过,高轩辰一把抓住他:“哎,你跟纪清泽熟,他这个人是不是一直这么小心眼啊?”
“小心眼?”沈飞琦茫然道,“有、有吗?没有吧?我记得我小时候第一次去他家里玩,我到处乱跑,不小心把他亲手种的一棵小树给撞折了。我跟他赔礼道歉,他就原谅我了,也没说什么呀。”
高轩辰皱眉:“那他干嘛跟我过不去?他看我不顺眼?”
沈飞琦不解地挠了挠头。
高轩辰固然冤枉了纪清泽,但他觉得他也没把纪清泽怎么样,至少不算十恶不赦的大罪过,难道对纪清泽而言被人冤枉比撞死一棵亲手种的树还惹人生气吗?他想了一会儿,又想起了昨天纪清泽激动的反应,便问沈飞琦:“对了,纪清泽是特别讨厌别人骂他吗?我昨天骂了一句日|你娘,他差点没把我给淹死。”
沈飞琦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把高轩辰拉到一边,小声道:“毓澄,你可千万别再当着纪清泽的面骂娘了。他娘在他四五岁的时候就死了。”
“啊?”高轩辰茫然道,“怎么死的?”
沈飞琦道:“十年前有一次伐魔大战你听说过吧?他母亲也去了,就……战死在那里了。”
高轩辰心道伐魔大战我何止是听说过啊!他不屑道:“那不是活该吗?谁让这些人吃饱了撑得去打我……他们魔教!”
“你怎么这么说呢?”沈飞琦道,“咱们武林正道不是就应该除魔卫道吗?不过说起来也是,那些魔教妖徒来犯我们,我们把他们杀了就是了,干什么千里迢迢去找他们的麻烦?哎呀,我也不懂,都是长辈们的事了。反正你记得,千万别在纪清泽面前骂娘啊,他已经挺可怜的了。”
高轩辰颇有些不以为然。他自己从小就是孤儿,被高齐楠捡回天宁教收作养子,他无父无母的,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怜。
却听沈飞琦又接着道:“你以前没有听说过南龙纪家的事吗?他爹挺那啥的,反正不太好。纪清泽他娘死了五六年以后,他爹娶了个续弦回来,而且那个续弦是带着孩子进的纪家的门,也就是他弟。他弟一开始名字叫姜正长,后来改名叫纪正长。一开始他爹还不肯承认这个孩子是自己的,但是纪正长长得和他爹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赖都赖不掉。所以说呀,游龙剑纪百武也就看起来老实,说是为亡妻守了五六年,实际上那五六年压根都没闲着,早就在外面找好了姘头,私生子都养了。”
他喘了口气,又继续道:“这还不算呢。我们不是都在苏州吗,我们家有几个门客跟他们家的门客挺熟的,我听说纪正长被带进纪家的时候,他爹娘说他只有五六岁,其实看起来挺大了,肯定不止五六岁,得有七八岁了。你想想那说明什么?说明纪清泽他娘还没死的时候,他爹就已经跟他后娘好上了!他们藏了那么多年,是怕被人戳脊梁骨骂,但其实背后骂他们的人可多了。你说这都什么事啊!”
高轩辰一愣,不由想起纪清泽背上的那些伤痕来。他自己虽然是个孤儿,但天宁教的人都很疼他,他小时候顽劣差点把高齐楠的房间给烧了,高齐楠都没舍得打他一下。这么说起来纪清泽确实挺惨的。
这时候武师来了,两人只好把话题打住,各自练功去了。
到了午休的时候,纪清泽回到房里看书,又听到敲窗户的声音。他本来不想理,但是外面那个家伙锲而不舍,他根本就看不进书,只好过去把窗户打开。
高轩辰从窗外递进去一个草结的蚱蜢:“送你。”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