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韫听到楚瑜的名字,他愣了愣。顾楚生背起他来,随后招呼一旁呆呆傻傻的沈无双道:“沈无双,快!走了。”
沈无双目光落到卫韫身上,卫韫笑了笑:“无双,走吧。”
沈无双垂下眼眸,顾楚生高兴道:“算了,我们回来接你。”
说着,他便跑了出去,然而沈无双在原地站了片刻后,还是跟着跑了出去。
卫韫被顾楚生背着,等走出地牢,光照耀到他身上,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要去见谁。
他紧张得突然抓住了顾楚生的肩膀:“顾兄。”
“嗯?”
“我不能这样去见她。”
顾楚生愣了愣,卫韫笑了笑:“你我这个样子,怎么适合见心上人?”
顾楚生终于反应过来,他想了想,笑出声来:“是了。”
说着,他背着卫韫道:“我们先去换套衣服吧。”
如今宫里已经是一片混乱,北狄人几乎全出城去,顾楚生一冒头,赶紧找了个太监,找了个偏殿,准备好了洗漱衣物。
三个人在偏殿简单洗漱后,换上华衣玉冠,佩上香囊玉佩,而后顾楚生为卫韫找了轮椅,推着他往宫门去。
楚瑜和长公主要入宫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外面战局已定,楚瑜和长公主的车撵在百姓欢呼簇拥之下,一路行往宫城。
顾楚生领了宫中的臣子奴仆,带着卫韫,守在宫门之后,宫门一点点敞开,两边人的面容从门缝之中逐渐展现,仿佛铺画卷徐徐铺开。
楚瑜和长公主并肩站在门外,她们身着华衣,挺直腰背,姿态优雅而美丽,仿佛是大楚那美丽的山河,温柔高贵。她们身后站着浑身染血的将士,秦时月、楚临阳、宋世澜、蒋纯、长月、晚月……
这些人一字排开,身上战衣染血,手中剑露锋芒。
再往后,是士兵,是百姓,是芸芸众生,是大楚这一场新生和未来。
而宫城之内,卫韫和顾楚生一站一坐,卫韫白衣玉冠,顾楚生红衣金冠。卫韫整个人瘦得可怕,除了脸以外,身体所有漏出的部位都带着伤痕,可见遭遇过怎样残忍的对待。
他们踏过最艰辛的路途,却仍旧在此刻从容迎接着所有人的到来。
楚瑜目光一直落在卫韫身上,他的笑容温柔平和,仿佛是春日那一抹阳光落在午后窗沿,映得桃花都带了暖意。
城门发出沉闷声响,终于彻底打开。两队人马静静而望,片刻后,顾楚生压抑着激动,领着众人,慢慢叩首下去。
“臣,顾楚生,”他声音中带着哭腔:“恭迎公主殿下回京!”
顾楚生带头,所有人跪了一片。长公主神色平静,她转头看着呆呆看着卫韫的楚瑜,推了一把她道:“怕什么!”
楚瑜回过神来,她艰难笑了笑。然后众人注视之下,她往前走去,停在了卫韫身前。
她许多话要说,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卫韫仰头瞧她,却是轻轻笑开。
“我知道你会来接我。”
他温和开口:“十四岁那年你从这里接我回家,你看,今日你也来了。”
听到这话,楚瑜终于再也克制不住,她半蹲下去,猛地抱紧了他。
那么久以来是所有的害怕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她咬紧牙关,含着眼泪,却不敢出声。
卫韫抬手梳在她的头发之上,眼中带了温柔。
“阿瑜,”他轻声开口:“我们可以回家了。”
“好。”
楚瑜沙哑开口:“我们回家。”
从十四岁到二十一岁,这一路,他们相扶相伴,于黑暗中扒拉出光明,于绝境之中溯流而上。
千难万难,火海刀山,万人唾弃,白骨成堆。她陪他一世,他护她一生。
未负此诺,不负此生。
元和五年秋末,因苛捐重税、战乱不断,民不聊生,镇国候卫韫被逼举事,自立为平王。以“问罪十书”问罪于帝,天下震动,诸侯响应。
一时间,琼州宋氏、洛州楚氏、华州王氏纷纷自立,举事者近百人,天下始乱。
元和六年春,北狄陈国联手来犯,白、琼、华州大疫,北狄勾结内贼赵玥,直入华京,内阁大学士顾楚生叛国称臣,献出华京,平王卫韫宁死不降,天下感于卫王之气节,殊死奋战。卫大夫人楚瑜以代孕之身坐镇于沙场,指挥右将军沈佑引北狄敌军于雪岭以火药震至雪崩而葬,又令左将军秦时月大破赵军,而后与洛州楚氏、琼州宋氏结盟,三军取下华州,护长公主入京,因长公主乃淳德帝之女、又孕赵氏嫡子,因而被举为女帝,由卫、顾二人辅佐,代天子摄政,改年号顺平。
顺平元年,六月。
卫韫终于东拼西凑,凑足了聘礼上门下聘。
下完聘后,双方家里定下了婚期,六月十六,便是两人成亲的日子。
那天早上,卫韫梳好了头发,早早去了楚家。楚瑜站在镜子前梳头,她肚子已经大起来,嫁衣特意改动了许多。楚锦在她身后给她梳头发,谢韵在她背后低声哭着。
“也不知道你是什么命,怎么就这么苦。你这么大个肚子嫁过去,也不知道要受多少欺负……”
“好了,母亲,”楚锦有些不耐烦了,她提了声道:“卫韫对姐姐一片深情,这天下人都知道着呢,母亲,您就别再说这些无所谓的事了。”
“无所谓?”谢韵抬起头来:“你还好意思同我说?你看看你的脸,你那名声,当年闲着没事跑去凤陵做什么?如今谁还肯娶你?你总不至于让韩闵那毛头小子娶你。哦,他要愿意娶你,我还谢天谢地了!可你就算对别人有恩,人家也不至于把一辈子搭上吧?”
“至于,”韩闵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了出来,高兴道:“我不介意的!”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