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棠神色淡然，“若你仍是心中不服，趁早回军队去，再积功数年，说不定突破神将后，还可以争一争帅位。事实上，现在再做监察司已是浪费了你的天资。”

方青空脸色一白，顿首道：“青空再不会如此，请您不要把我调走。”

这时车身微微震动，停了下来，面前街道尽头是一座青瓦黑檐的恢宏府邸，额匾上“青阳”两字，摹自珍藏帝宫的太祖手迹，那是开国皇帝曾赐予首代青阳王的题字。

林熙棠将车架随从留在外面，孤身走上层层台阶。青阳王府的守卫显然都认识这位帝国元帅，也早得到命令，见到林熙棠全部行礼如仪，却没人上前。

林熙棠抬头略看一看方向，径自向重重楼宇深处走去，穿过几层门户，眼前豁然开朗，已是来到一座校场边缘。

廊下走道各处杳无人迹，校场上一团刀光比大雪反射的天光更亮上几分，甚至有点刺眼。刀气把大半个场地的雪花都逼停在空中，却是寂然无音，耳边惟有雪落如盐的簌簌之声。

刀光一敛，一柄外型古意盎然的黑色长刀悄无声息地插在地面中央。

张阀泼雨刀阵，大音希声。

张伯谦回到廊下，那里摆着一张案几，一坛酒，一个玉杯。他在杯中注满金色酒液，却没动那个杯子，拎起酒坛直接倒入口中，少许酒液溅出，空气中顿时弥漫起醇香。

林熙棠走过去，弯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燃烧的火线直落胸膛。

张伯谦将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印章放到桌上，它由青玉刻成，是最平淡无奇的四方印外型，然而其上原力阵列构成的印纹，却代表了一名大秦最高实权军职的元帅意志。

张伯谦把印章往林熙棠那边推了推，姿态十分随意，仿佛那就是一枚最普通的印章。

林熙棠眼神微微一凝，沉默了一会儿，取出个巴掌大小的扁平玉匣递给张伯谦。

张伯谦接过却没有打开，只是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

林熙棠打破了安静得只有雪落之声的沉寂，道：“这是你问我要的吉光片羽之兆。”

“吉光片羽之兆”是天演术的一种，号称由卜算者引星力在名为“吉光”的玉石上自行形成各种图案，以预兆问卜者想得到的答案，而卜算者并不知道问卜者要算什么。这一卜算过程实在幻之又幻，以至于现如今已被人们当做一种消遣游戏，而非正统的天演之术。

玉匣仍在张伯谦手上翻覆，忽然就化作一蓬粉末，等飞扬到空中的时候，连那些粉末也彻底消失无痕。

林熙棠平静如恒的脸上现出愕然之色。

第一二一章 异常艰苦的开局

“那种注定的命运不是我想要的。”张伯谦一抬手，桌上的玉印跳起，落入林熙棠怀里，他仰头将坛中余酒全部倾入喉中，拂袖举步就待离去。

“伯谦！”

“你太着急集权了，好像在担心时间不够用，可就算国运之战，都用不了十年之久，那么你真正在谋划什么？”

林熙棠怔了一怔。

张伯谦并没等他回答，“你想控制的不是帝国军区而是虚空浮陆吧，可这次我不会让你如愿。”说罢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林熙棠立在原地，终于微微色变。

半个多小时后，张伯谦在书房中翻阅完最新战报，走到挂在墙上的虚空浮陆地图前久久沉思，无论来自军部还是张阀的军情，都说明了帝国的浮陆战况不容乐观。

永夜议会在巨兽之眠连吃几次亏后，这次反应出奇的快，短短时间内倾泻了大量兵力。而帝国再想有大规模增援，却要在本土军区调整之后，才能抽出力量来。

一名亲卫敲门进来，送上一个盒盖焊死的密封金属盒，报告道：“黑市那边有消息来了。”

张伯谦点点头，等亲卫退出去后，才动手扯开厚厚的金属层，内里露出一块通体剔透的圆环状水晶。水晶是黑暗种族的常用介质，实则黑市上凡是延命的禁忌之术都来自永夜阵营。

张伯谦输入一缕虚空原力，水晶表面缓缓凝结出一滴鲜血，随即化成一簇黑色火焰，竟然是属于血族斯伯克氏族现任家主的气息。这就有意思了，他让人在黑市发布的一条不起眼悬赏，居然得来如此贵重的回音。

他眉峰微动，想起哈布斯在风暴之眼曾提到灵魂修补，看来并非无的放矢。这位血亲王好像也不如表面那样低调，在人类国度触角伸得有点长，那么他把实力暴露在自己面前又图的是什么呢？

水晶中浮现的图案慢慢消失，又恢复莹润剔透。张伯谦捏着水晶看了一会儿，忽然按了一点自己的黎明本源进去。“啵”地一声轻响，水晶碎成一个折射七彩颜色的泡泡，同时一道隐藏讯息弹了出来。

那是来自哈布斯亲王本人的意志，他说：“林千夜还活着。”

数十万里外的虚空浮陆，千夜并不知道自己引动远远近近许多关注，他看着手上的虚空浮陆地图，再联系最新战况，感觉眼下帝国局势有些不妙。

被黑暗种族占据的落霞峡湾和岩漠戈壁相邻，现在黑暗种族调集大军把白阀逼出岩漠戈壁，就把两块战区连成一片。

这两个区域都和迷雾森林有交界，不过此刻虚实未明，千夜不愿意在过于靠近落霞峡湾的林区活动，万一撞上某个永夜强者，那可就倒霉了。

千夜的目光落又在落霞峡湾以西的区域，那里有一片大湖，被帝国命名为玄光湖。玄光湖方圆数百公里，简直就是一片内陆海，它和周边区域也是一大战区，为玄光战区。

这玄光战区是张阀镇守之地，越是靠近落霞峡湾，自然就越是凶险。张阀身为帝国第一门阀，气魄自然不凡，直接拿下了玄光战区，进而窥探着落霞峡湾这个永夜的大本营。

至于落霞峡湾，虽然目前在永夜阵营控制下，但也被划入帝国战区，却是由帝室自领，寓意必将收复。

原本帝国提前布局，把黑暗种族挤压到一个战区内，总体形势看起来还颇乐观，现在岩漠戈壁的快速沦陷让千夜意识到，这场大战或许比自己预期的还要艰苦。

接下来数日，千夜一直在迷雾森林中活动，斩杀了三支黑暗种族的侦察部队，但是加在一起也只有两名男爵，收获可谓寥寥。

左右无事，想想自从参战以来也有半月过去，千夜决定回李家基地去一次，一方面有所交待，另一方面也是领取月度酬劳和补给。

当千夜返回时，李家的基地已经完全变了个样。整个营区都被十米高墙所包围，每隔数百米就矗立着一座炮塔，遥遥望去，营区中后部两座高近百米的巨塔更让千夜吃惊。李家居然修建了两座动力塔，而且还是城市级！

这可是下了血本，也意味着李家对这片领地的志在必得。

千夜在营区大门处验明了身份，就走进了基地。

这片基地是按照五个主力师合计七万人的标准修建的，俨然一座小城。基地内还有许多地方没有完工，不过放眼望去，一座座军火厂，重炮工坊，战车修理工坊，浮空艇基地已显得极有气势。

千夜在主道边的指示牌前停下，看到整个基地规划得井井有条，完全是军事化要塞的格局。他默默记下几座开放设施的位置，然后直接前往位于基地侧方的论战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