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那彭久飞将我与窦教谕都咬了出来,朝廷的人无处寻我,只是窦教谕却跑不了,我怕窦教谕会出事。”
魏铭已经从桂志育处知晓窦教谕被带进了京中,彭久飞的事情已经不单纯是辱骂朝廷的问题,是张阁老的人,和其他几方势力角力,尤其是太监佟孝贤,更恨不能把彭家直接推下悬崖。
彭久飞被锦衣卫带走不久,佟孝贤的外甥徐继成冒籍考试,以及主考官白源涉嫌泄题给徐继成之事,就被宣扬了出去。魏铭如果猜的不错的话,可能是尹组作为。
或许尹组只是想给彭久飞出一口气,可随着朝廷开始调查有关泄题作弊的传言,尹组彻底把佟孝贤恼火了,又有彭久飞威胁白源在先,是谁告密不言而喻。
佟孝贤恨极了彭久飞,当然要趁着彭家落难下黑手。
现在彭家父子关在诏狱,张阁老责令孟月程将那父子二人从锦衣卫的诏狱里揪出来,转而由大理寺审判,这样一来,身为大理寺卿的孟月程,就可以在这件案子上操作了。
不得不说张阁老不亏是即将登顶首辅的人,他亲自伸手捞那彭家父子,竟然真的说动了皇上,要将这父子二人移交大理寺审理。
边小清同魏铭道,“届时交由大理寺审理,彭家定然会被孟月程救起来,窦教谕只怕是不得好了!”
他说得不错,孟月程要是想把彭家捞起来,必然拿住窦教谕找人在贡院下手,顶替彭久飞作答试卷的事做文章,那时候,窦教谕自然是满头污水,跑不掉了。
魏铭陷入了深思。
窦教谕确实在乡试中行作弊之事,这等罪名,窦教谕只怕也逃不过一死,尤其前世窦教谕确实被抓。
但是,就算窦教谕有过,也不应该作为孟月程给彭家洗脱罪名的手段被定罪,这样一来,彭家脱身,窦教谕成了替罪羔羊,一场精心布置的局,岂不是毫无意义?
可如何插手远在京城的事,是个问题。
魏铭让边小清先行歇息,“我府里没有旁人,你好生歇一晚,明日咱们再行计议。”
他言语沉稳如同泰山,边小清连日漂泊忧心,一下落到了实地,再次朝他道谢,跟着苏老爹往客院歇息去了。
魏铭将崔稚在济南城里,闲来无事给他搜罗来的印石全拿了出来,一刀一刀刻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同边小清一道吃过饭,便跟边小清将计策说了。
边小清差点要跪下给他叩头,魏铭及时扶起了他,“成与不成,还要两说。”
……
魏铭跟崔稚这一提,崔稚就攥住了他的胳膊,“魏大人,你跟他说得是什么法子?”
魏铭说没什么,“我只是让边小清在孟月程的眼皮子底下,假死。”
假死?!
崔稚怔了怔,她静默了几息,“看来小六注定要吃些苦头了,毕竟他大伯父要是栽了跟头,还是要算在他头上的。”
魏铭叹了一下,“是这么说,不错。”
“可怜孩子。”
——
当天,便有人在青州府城不远看到了边小清跳河而死。
目睹的人并不知道谁是边小清,只是见那人大喊了一声,“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老天有眼,惩治恶人!”
此人清瘦,个头不高,声音偏尖细,再有喊出去的那一句话,孟家的人听到了,立时报给了孟月程,彼时孟月程接到报信,恍惚了一下,知道这案子注定要成为悬案了。
没有了边小清,就没有人能证明彭久飞说的真假。
同样的,孟月程作为大理寺卿,想为彭久飞认定真假,还不容易吗?
他立时让孟家的人把边小清跳河的事封锁了消息,而颇费了一番功夫,找了一个人,这个人有一个新身份,正是边小清!
边小清能代替彭久飞乡试,那么他就能让假边小清代替真边小清认罪!
孟月程此计不可谓不聪明,但是就在他用假边小清替换真边小清认了罪,而将高喊此人不是边小清的窦教谕捂嘴送进了监狱的时候,真正的边小清寻到了佟孝贤的府上,边小清未露面,一封信将一切和盘托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佟孝贤的人立时到了青州,偷偷调查落水而死的边小清的情况,连孟家的人都毫无察觉。
——
十月中,京城的霜渗进早起的人皮肤里。
天黑着,下人点亮了一盏灯,光亮照的灯笼上一个“孟”字,黑的发亮。
孟月程撩了帘子从房里出来,周身的热气遇着夜风,登时消失无影。下人低声问他可要多准备些衣裳,“天儿越发冷了,老爷在轿子上眯一会,可别着了凉。”
“不眯了。”孟月程摇了头,想想他昨日终于把彭久飞的事做圆了,今日早朝只要得了圣上一个点头,彭家的事就算过去了。
彭助被责骂也好,降级也罢,总算是保住了,还有机会东山再起,他们张阁老这一派的人,也算是保住了。
有这么要紧的事在前头,孟月程昨儿半宿都没睡,更不要说眼下,即将进宫的时候了。
小轿子摇摇晃晃的到了宫门前,孟月程不敢再让人往前,自下了轿子来,任寒风往他袖中灌去,一步一步往宫里行走。
张阁老在他刚站定的时候到了,捋着花白的胡须看了他一眼,他不敢明着表示,眼神给张阁老问了个安,又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彭家父子的罪名在大理寺还不能洗脱,那他孟月程这个大理寺卿,可就白当了!
孟月程沉下一口气,那边有太监来宣,准备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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