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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回了宋氏酒楼,见着崔稚和段万全刚从外边回来,同他在进门处碰了个正着。

崔稚朝他挤眉弄眼,“柿子和绿豆送出去了?幸亏你没去集市,今儿集市上来了个卖王八的,王八可肥呢!”

那样重的情谊,给人家送柿子绿豆。崔稚让他把他们新定做出来的五景酿的新酒提上,他道太过铺张,只愿意提柿子和绿豆上门,不肯带着他们的新酒。

魏铭见崔稚故意说了绿豆又提王八,看着要挑事,便瞥了她一眼不予理会,同段万全道:“咱们招牌字面的事,我琢磨了一下,我二人商量商量。”

“唉?”崔稚就见魏铭同段万全径自商量了起来,直接当她空气,掐了小腰,“我可是大东家!怎么不跟我商量?!”

魏铭挑了眉看过去,上下打量她,“大东家会提笔写字吗?”

段万全没忍住笑出了声,崔稚差点噎过去。

这个魏木子,敢情故意设套让她钻呢!

第108章 好学生坏学生

到了十月中旬,魏铭已经多次去了桂志育家中,和桂训导的关系有了巨大的进展。这当然还要赖郝修和葛青两个的鼎力相助。

今岁的乡试出了榜,省里因着饥荒年的影响,只取了八百人,安丘县这次中举的有十人,略略少了些,受谁的影响不言而喻。

耕读大户刘家这一科出了两位举人,刘春江还在二十名内,是安丘县最好的成绩了。

学了好些年仍然马马虎虎的郝修,这一次吸足了欧气,终于一蹬脚,低空飘过;而向来学问好的葛青,因为家中的事耽误了精力,和举人擦身而过。

不过葛青年轻,虽有一时垂丧之气,好在未来可期。

郝家终于出了个举人,放炮、施粥、发钱,也学着之前崔稚让宋氏酒楼对魏案首庆祝一样,郝家书局也来了个折扣酬宾,施出去的钱全都赚了回来,落了个行善积德的名声,一家人满面红光。

郝修自家中了举,当然不忘提携亲友,因着葛青以后还要在桂志育教导下学习,便拉了他并魏铭往桂志育家中点评时文,长长见识。

这日在桂家院中说起举业的事,说来说去,终于让桂志育把心思说了出来。

“从前家中贫寒,家兄与我跟着寡母在族里讨口饭吃,后来我读书有几分灵性,举了业,家母家兄没有不高兴的,家兄长让我不必管吃穿之事,一心进学,谁知时运不济,连连名落孙山,实在不忍再拖累寡母兄嫂,这才做了教官。我只盼着县学人才济济,九年后能让我再有个会试的机会,成也好败也罢,了一桩夙愿。”

年轻教官这般想实属寻常,但也有像王复这等举人出身的典史,没有断了科举的路子,来做了官有了进项,反而有了官瘾,眼中尽是钱财利益,不愿再寒窗苦读考取进士。

郝修同桂志育道:“训导有这般心愿,乃是我安丘学子的幸事!想来训导也知道,洪教谕年岁大了,身子骨又不好,今科洪斌兄中了举,教谕心里是没什么不安实的,几番有意辞去,只是上边不肯。这般强留了教谕,教谕怕也无心无力,还有之前那位代教谕作下的乱子,我就不多言了……如今多亏县尊请来了训导,县学这才正了学风,只是安丘县学若想在青州府甚至省里脱引而出,却也不易。”

郝修自己是从县学读出来的,县学是个什么风气,他当然了解。

洪教谕不管事,王复更是搅屎棍一般,有些家底的人家如刘家,便让本宗学子在宗学读书。

刘氏几乎每科都能考出举人,自家的举人教授下边的进学子弟全然不成问题,无非是进士总也考不出来罢了。另有其他有钱人家,让子弟去书院读书,剩下些学生在县学也就是点个卯而已。

“有钱人家毕竟少,多似我这般家底有限,人也愚笨的,没有先生答疑解惑,做出的文章虚飘得很。”葛青叹气道。

郝修和桂志育都安慰他,魏铭从旁听了半天,开了口,“县学问题诸多,先生过于忙碌,学生放任自流,再加上前两年年景不好,不少生员回家养家糊口,再有下面社学教育百废待兴,训导若想带领安丘学子在府里甚至省里拔得头筹,甚是困难。”

这话说得众人更是叹气,只是魏铭并不是给桂志育泼冷水,他在给桂志育明确难点,和解决的方向。

果然桂志育听了出来,看着魏铭道:“魏生所言极是,教,不能顾全所有学子,学,不能完全安下心来,更有社学荒废,日久则生员减少。”

魏铭听得暗自点头,见桂志育陷入了沉思,也不便打扰,由着这位恩师自己思考去。他这个年纪,想越俎代庖也不行,只能尽力帮衬。

而桂志育显然是听进了魏铭的话,次日便找了洪教谕一趟,道先把县学的规矩立起来,不能再让学生懒散下去。这并不需要洪教谕费心,洪教谕当即便答应了。

桂志育将新规矩立了起来,写了一张红纸,贴在了县学的布告栏上。

想下一科取得好成绩的学生自然拥护,但也有些懒散惯了的,叫苦不迭。

葛青属于品学兼优好学生,但凡听着有些生员嘀咕新规,总要皱了眉头。这日他去池边洗笔,还没走近,就听见两位同庠对新规不忿。

一人叫做赵王浒,是县学廪膳生、增广生以外的附学生。赵家做买卖发了家,花钱把儿子弄进来想考个举人出身,但赵王浒平日不挑事打架就不错了,所谓学习根本就是个玩乐的借口。

赵王浒将笔往池子里一扔,掐着手指道:“就这么芝麻绿豆大的训导,他还把自己当回事了!洪教谕都不管,王复也没管过,他这才走马上任几个月,真敢在县学里称王了!还不许平日饮酒,不许迟到早退,白日里连唱曲都不行了,国子监也没这样吧!”

他说得唱曲,唱的可是淫词艳曲。

另一个人半垂着头,眼睛向上看人,出声阴恻恻的,“估计是想带出来学生,便能得了会试名额吧!这一心想着会试,能教出来什么好学生?他也只有立个规矩的本事!依我看,便是真给他机会,他也考不上!弄这些花里胡哨的规矩,给提学道看呢!”

这人说着,还同洗笔池洗笔的另几人问:“我说的不错吧?这位新训导这么干,这是没把咱们洪教谕放在眼里!洪教谕多慈爱,他这是打洪教谕脸呢!”

此人叫刘沣同,耕读大族刘氏的子弟,秀才是实打实考上的,原本在刘氏宗学读书,后来因为挑拨离间闹出了事,被宗学赶了出来,到了县学里来,去岁从附学生升了增广生。

洪教谕在安丘县学多少年,这些学生都是洪教谕门下生员,一个新来的教官若是挑战洪教谕,他们头一个不答应,当下就有几人嘀嘀咕咕、不忿起来。

这刘沣同又来唆事,葛青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上前道:“你二人不思进取也就罢了,竟然敢在此挑唆!新规上可写着,挑唆不遵教令者,要罚手板的!”

葛青这话一出,赵王浒就怒了,两眼瞪得提溜圆,“唉?我说你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碍着你哪了?!你管得着吗?!”

说着,上手就要推搡葛青。

第109章 黄大仙的迷惑

赵王浒说着,上手就要推搡葛青。

刘沣同赶忙拦了他,朝着葛青啧啧两声,劝赵王浒,“你可别同他打架,到时候吃亏的是你!他是什么人,敢用自己妹妹去吊王复、把王复扳倒的人!”

葛青从来没有听人这样说过话。

他们一家受王复欺负良久,香兰更是差点被阴谋诡计骗进王家,这刘沣同居然说他用妹妹去吊王复!

刘沣同凭什么颠倒黑白?!

葛青怒气顺着血液用上头,立时就红了眼。刘沣同见他这样,脸上闪过狡猾的笑,眼下只等着葛青受不住激,抡起拳头,但见葛青一步上前,伸手要揪住赵王浒,他简直要笑起来,刚要喊一声“葛青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