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桓香坐下就是一阵抱怨。说起这丫头房,各府都有各的讲究,这董府里,粗使丫鬟是十人一间房,内院的丫鬟是四人一间房,像桓香墨香这种贴身丫鬟才会有自己的小隔间,可是桓香墨香情同姐妹,这少卿干脆让她们挑了间大点的空房,让她俩一同住下了。
“墨香啊,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桓香见墨香似乎在出神,丝毫没有在听自己说什么,“墨香?”桓香又喊了一声,墨香依旧没有反应,索性将椅子一挪,挪到了墨香的正对面,才看到墨香正把玩着方才少爷给的装酒的小葫芦,看这墨香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的。
“嘿,我看看。”桓香一把抢过墨香手里的小葫芦,“倒要看看这小葫芦上有什么玄机,惹得我的好妹妹魂不守舍的。”仔细一看,这葫芦上竟然写上了字,当初墨香将这葫芦拿回来的时候,自己也见过,不过是普通的小葫芦,可如今一看,这小葫芦不竟挂了穗,开了小口,还题上了字,桓香不识字,看不懂,可是看着条条框框的却是越看越熟悉。
“墨香,把你最近绣的那鸳鸯帕子拿来。”
“我•••。”墨香竟有些为难的样子。
难道真猜中了,桓香二话不说,自个到墨香的针线篮里寻了起来,不久,就找到了那条帕子,又到烛光底下仔细比较着,第一个字第二个字。
“姐姐不要比了,是同一首诗。”墨香倒是骨气勇气说了出来。
桓香希望是这个答案,可却又更希望不是这个答案,那会墨香绣这帕子的时候,自己还笑她是不是有意中人了,三少爷是好,可是一个主子一个奴才,且不说这个,墨香和自己可是都知道,三少爷对流毒姑娘的情谊。
“这是三少爷时常誊抄的一首诗。”墨香说道。
“你和三少爷,已经?”桓香有些试探地问。怕是这丫头和三少爷已经情投意合,才会这般心有灵犀,可是,真不知是福是祸。
“没有没有,”墨香连忙解释,“三少爷千金之躯,又怎么会看的上我这样的乡野丫头。”
“那就是你对三少爷?”桓香誓要弄个明白。
墨香只是低下了头,揉,搓着手绢,这丫头自己还不明白,这便是承认了。“你这真是,糊涂啊。”
“姐姐,我只是一心想对三少爷好,从未想过做出什么逾矩的事啊。”墨香有些着急了。
“可毕竟他是主,咱们是仆,就算他对咱们再好也改变不了这点。”桓香看着墨香,“你看看老爷院里的三姨娘和五姨娘,当初不过是老爷一时兴起收了府里的两个丫鬟,二夫人一句话,说是赶出去就赶出去了,剩下的两位姨娘好在还是正式纳了妾敬了茶,虽不好过,起码没有性命之忧。”桓香看着这傻丫头,平日里再怎么闹怎么笑,也从未想到墨香对少爷竟起了这种心思,一如府门深似海,当丫鬟的做错一点就要受罚,何况是这等逾矩的事,真真的是为这丫头担心。
“姐姐,我都知道。”墨香哽咽着,自己与三少爷的身份之别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只是有一种感情,叫做情不自禁,纵使自己再告诫自己,主是主,仆是仆,像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更何况,自己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三少爷对流毒的在意,倘若不能以爱之名,这辈子做一个在少爷身边伺候的小丫鬟,也就了了心愿了。
这晚,少卿和三叔公是睡得沉沉的,可丫头房里,桓香墨香各怀心思,却是很晚才睡着。
月色东移,正好照在墨香那綉好的鸳鸯手帕上,上面的诗和那小葫芦上的诗正是王维的相思: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