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鲁齐木发现,嘿,实验室里怎么多了一个脑袋,进屋一看,原来是沈建胜的师傅季工,连忙握手寒暄。
原来季工刚刚退休,作为老资历的技术骨干,厂里肯定是希望他继续留用,可下面的技术员不乐意,好不容易把人熬走了,还占着坑,多少有些情绪。
都是多年的同事,季工不想因为这点事把关系搞僵,就婉拒了厂里的邀请,正好让沈建胜知道了,徒弟也是半个儿,就问他想在家休息还是想找个事干。
季工跟鲁能成是一路人,总觉得在家闲着就浑身不自在,当然希望有个事干,这不,就让沈建胜请到了实验室,虽然他常念叨自己吃饱撑的找个爹来管着,每天还是雷打不动开车接老爷子去。
到现在,还没出成品呢,可看三个人起早贪黑为点点进步就欢呼的样子,鲁齐木觉得希望就在不远处。
说起来,这三个人还有个乐事,鲁齐木后来才知道季工叫季晟江,加上沈建胜,穆盛,谐音里都有个圣,厂里职工开玩笑,说女中豪杰有三圣母,四方厂有三圣魔,不是魔鬼的魔,是为研究癫狂疯魔的意思,是褒义。
本来就在厂里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到了厂外,经过多人的嘴,就变成了四方厂有三个漂亮的姑娘,人称三圣母,长得那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还真有人信,隔三差五就见着有小青年在厂外窥视,门卫都赶过好几波。
本来是个笑谈,听过就算,可这话渐渐到沈建胜媳妇洪秀云耳朵里,就不是这个滋味了。
什么三圣母,漂亮姑娘,惯得没样,老娘在家伺候完老的照顾小的,你天天不着家净看小姑娘,我看是不想过了,拎着包就来厂里闹了一通。
可你闹归闹,你闹沈建胜去,来我办公室扫荡一圈算什么,鲁齐木深深怨念中。
洪秀云掐着腰,盛气凌人,“不闹你闹谁,谁管厂子,是不是你?再说,后面我还得过日子呢,闹他,我还过不过了?”
“那你打听清楚再闹呀,捕风捉影,听风就是雨,没有的事让你给搅出事来。”鲁齐木揉着太阳穴,没法看洪秀云。
说到这儿,洪秀云跟泄气的皮球一样,蹲下来收拾地上凌乱的东西,这是她的错,够丢人的。
“老沈没跟你提过他们在厂里的绰号?”鲁齐木问。
“什么好听的称呼,我还传到家里?”沈建胜闻风赶过来了,拉着洪秀云的手往外走,“你个败家娘们,有什么不能在家跟我说,居然来单位闹,就显得咱家没素质,动动你的脑子,谁想看女孩还带个糟老头子在身边。”
“什么意思?刚才还说我老当益壮,转头就是糟老头子,小子,你找抽呢。”季工也过来看情况,没进门就追着他们两口子去了。
“哎,别走呀,地上一大片还没收拾呢。”鲁齐木不说还好,说了,原来走着改跑了,一溜烟不见了踪影,他严重怀疑沈建胜把人拉走就是故意的。
最后还得他亲自收拾,回到座位上暗搓搓画圆圈,下月扣沈建胜工资转到他的户头,得把自己的劳务费挣出来。
“叮铃铃”,电话响了。
鲁齐木接起来说了你好,腾地站了起来,“真的?真回来了?”
电话是他家老爷子打过来的,说鲁阳光和曹丽带着鲁延回来了,要在家过年。
一年多,只听声音没见过人,知道他们去了深圳,重开了饭馆,生意一直不错,如今总算回来了。
“哎呦,大哥,这还是你吗?看这墨镜,看这大金链子皮裤子,知道的是鲁家大儿子回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进土匪呢。”鲁齐木见着鲁阳光就取笑他的打扮。
鲁阳光笑呵呵摘下墨镜,“我平时不这样,是为了回来特地装扮的,让有些人见着我这一身也有点顾忌。”
“说不定真有效,谁这么有才,出这样的主意?”
鲁延马上认领,“我出的,本来我想打扮成这样,我爸妈非不让,说这种形象不利于谈媳妇。”
“你是到了该说媳妇的年龄,你爷奶做梦都想抱重孙子,”鲁齐木坐下来掰颗香蕉放到廖娟手里,自己拿了颗苹果啃,“这大儿子回来就是不一样,我在家,多会儿吃过这么大,这么甜的苹果?”
顾莲撇嘴笑,啪地把手里的橘子皮扔过来,“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好似我亏待你一样,苹果在同一家买的,你吃着不甜,是嘴里酸,吃醋呢。”
“我吃哪门子醋,”鲁齐木翘起二郎腿,嘴里的苹果咬得咔嚓咔嚓响,他又不是毛头小子,较什么劲。
“你紧着该吃醋,我侄子给我打电话热乎你不知道吧?”鲁阳光说这话还挺得意,被曹丽拽下袖子,反应过来说多了,吭吭清嗓子。
他不说了,鲁齐木不能就这么算了,啥时候儿子不给他打电话打到大哥那儿,扭头问廖娟,她摇摇头,也不了解情况。
“大哥,你这样就没意思了,说一半露一半,快快,我儿子找你干什么?都倒出来,倒出来。”
鲁阳光一拍大腿,不瞒着了,反正总得知道,“还能干什么,问我开饭店的流程跟注意事项,说学校店铺有招商,他打算招人开个包子铺,要我说,都赖你,不给孩子生活费,非让青瑞自己琢磨。”
“就赖他,阔得就剩钱了,居然苛待我孙子,说他几次不听。”顾莲跟着抱怨,鲁能成也点头,表示同感。
“咋地?临时改成批评大会了?”鲁齐木晃晃手里的苹果核,扔到垃圾桶里,“谁苛待他了,刚开学一万多的电脑配给他,秋风还没吹,娟子秋衣秋裤就给备上了,没两天,毛衣毛裤也给织好了,谁家这么苛待孩子?”
“不过,这小子也有点性格呀,我说让他学管厂子,不学,自己反倒弄个早点铺,这差得有点远,脑子肯定让公式填上不灵光了。”
曹丽捏着瓜子嗑,嘴里还不消停,“娟子,你们厂的瓜子又好吃了啊,说现在的年轻人,跟咱们的思想不一样,不会等着接父母的班,都想自己琢磨,叫嘛,哦,有成就感。”
曹丽的话在鲁齐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大嫂话里有话,再看鲁延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么说小延单独管了家饭馆,不错呀,大侄子,年轻有为哇。”
鲁延脸上的笑意再也挡不住,“就是开了个分店我管着,平时还要爸妈照应。”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咱们的下一代发展路子会越来越广。”鲁齐木不无感慨。
“不说这些,咱说点正经的,”鲁阳光说着给曹丽是了个眼色,对方从屋里拿出来一个小皮箱摆在茶几上。
鲁阳光打开箱子,里面全是现金,他拿出两摞放在老两口跟前,“爸妈,这是儿子孝敬给您们的。”
又拿出两摞推到鲁齐木面前,“老二,这是我还你的。”
鲁齐木反手给退回去,“我可没借给你钱,哪来的还钱。”
鲁阳光愣压着他的手,塞到他口袋里,“要这么说这不是还你的钱,青瑞考大学我没能回来,好家伙,清华,万里挑一,我这当大伯的给孩子的上学钱,你没资格退回来,你得给他,正好用来开包子铺。”
话说到这份上,鲁齐木不推脱了,抽出钱给廖娟,让她收着。
“爷爷奶奶,我爸给的钱您们快收起来呀。”鲁益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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