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宿谊每日就琢磨着吃吃喝喝,再折腾点有的没有,不知道干啥的实验。秋老虎虽然猛烈,但宿谊有自凉亭,还有用不完的冰块。这小日子啊,别提多舒畅了。
比起宿谊的舒畅,朝中无论哪个派系的大臣,最近都有些急得上火。处于优势地位的想要扩大优势,甚至能一劳永逸;处于劣势地位的不说反败为胜,好歹能保全自身。这朝中景象,简直是整个昱朝官场的缩影。
作为导火索、重要影响因素的宿天师,却日日脑袋放空,舒坦的如同一只废猫,若被这些人知道,定会更加上火。
皇帝陛下就挺上火的。若不是他还要接着宿天师“失踪”布置一些事,不能出宫让人发现宿谊已经回来,皇帝陛下定会捉着宿谊暴揍一顿,以缓解心中不平衡。
好吧,暴揍不可能,皇帝陛下不舍得,但是敲他几下,踹他两脚,还是可以的。
宿谊天天翘着脚看戏,终于让他看到了“自己”出场。
前线发来急报,宿天师在回京途中突然重病,昏睡不醒,此时又遭遇刺客刺杀,两方争斗,死伤惨烈,宿天师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皇帝陛下震怒,太子殿下亲自率兵出京寻找,慕晏将高句丽后续之事交给副将,自己提前回京。
天下百姓跪地嚎哭,乞求天师安康。
吃瓜群众宿谊坐在自家宅子中,听着连围墙都挡不住的百姓的祈祷声和哭泣声,感觉压力巨大。
“就不能劝他们离开吗?”宿谊听着门外声音,感觉冷意不断往外冒。
虽然被百姓如此敬爱,他重病后遇刺,下落不明的消息被有心人传开之后,百姓们便自发的来到他京中的宅院围墙边,点香祈祷。让他京中的宅子周围烟雾一片,如同香火最旺盛的庙宇。
宿谊在刚出名的时候,京中百姓就曾来他门前叩拜,后被慕晏劝走,皇帝也下了圣旨,不让别人打扰宿谊的安宁。只是这次宿谊遇袭的消息传出,百姓反映太大,即使是皇帝,也不敢轻易下旨,让百姓忍着。
何况若是宿谊真的已经下落不明,皇帝若下这圣旨,不符合常理。
于是皇帝颇为幸灾乐祸的让人传话,让宿谊忍着,香火味也挺好闻的。
宿谊忍不住偷偷竖起中指,即使这是他爹,他也想打人。
宿谊倒想往隔壁慕晏府上一躲,只是他家被太子打造的铁桶一番,慕晏家中因主人离开,却不是如此。
在宿谊和慕晏都离京之后,两边相连的大门便重新封上,并不往来。宿谊回来的消息,隔壁也不知道。
宿谊每日看着宅子上空缥缈的烟雾,心里郁卒。
其实烟雾还是蛮好看的,但是味道实在是太呛了。淡淡的檀香味也就罢了,但老百姓现在燃烧的香质量当然不比现代,味道很冲不说,且日日燃香,就算再好的香也会呛到。
虽然他宅子还算大,但四面围墙被全城百姓围着不间断燃香,也只能全部被笼罩在烟雾中。
也幸亏宿谊住在自凉亭中,有水幕过滤,味道还算好闻些。
只是明明人还活着,被人当成死了一样天天哭着烧香,宿谊觉得心里有些发苦。
听闻活人被当死人祭拜会折损运势,这全程的老百姓日日哭,他运势掉到负数了吧?总觉得有走路都会平地摔的预感。
宿谊在烦恼的时候,京中其他人自然比他更烦恼。
比起想让宿谊死的人,敬佩宿谊,希望宿谊无病无灾的活下去的大臣更多。他们都知道宿谊为昱朝带来了什么,此次宿谊插手高句丽之事,他们早就料到,宿谊必有一灾。慕晏和皇帝陛下应也是预料到此事,才会在战局稳定就让宿谊立刻回京。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宿谊在途中便重病昏迷,且又遇上刺杀。这样一看,仿佛是上天安排好的给宿谊的劫数。听逃出来的人回报,他们本不会如此狼狈,只是正在路上,本来好端端的宿天师突然昏迷不醒,让护送队伍陷入混乱之中。而埋伏之人正在山林之中候着,见队伍突然停下,陷入混乱之时便从掩藏处杀出。
若宿谊还醒着,即使被人埋伏,宿谊自己会躲闪,可以在别人保护下骑马逃出;若宿谊是在路过城镇时昏迷,护送之人也有足够时间安排一切。
若只是这样便也罢了,护送宿谊之人都是精锐,又身携比截杀之人更精良的武器,宿谊所在马车也经过改装,战局本已经向着宿谊这边倾斜。即使死伤惨重,但那些人也无法靠近宿谊马车,哪怕仅余一人,也能带着宿谊离开,来到附近城镇,表明身份,请求救援。
只要宿谊一行人表明身份,地方官无论是哪一派的,都得战战兢兢的保护宿谊的安全。
可战斗发生之时正下了几日雨,山体夹杂这滚滚洪流朝着道路冲下,瞬间吞没一切。
事后,当人们终于重新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发现了已经面目全非的两方交战的尸体和毁掉的马车,却并未见到马车中有其他尸体。
宿天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些都凑在了一起,说是巧合都让人难以置信。
正因为难以置信,才更让人相信。
宿天师亲自上阵,折损高句丽运势,天道必定不容,此次劫数,必定是九死一生。所谓重病,所谓截杀,不过是上天借苍生之手,降下劫难。
所谓天罚,亦是人劫。
“宿天师曾言,遇大劫,天发杀机,地发杀机,人发杀机。”司马鹄沉声道,“天发杀机,重病昏迷;地发杀机,山崩水出;人发杀机,入伏遭劫。”
王博源道:“天师不是鲁莽之人,高句丽犯不着天师以身涉险。”
众人沉默。这也是他们疑惑的地方。以宿谊平日举止,他对天道惩罚机制了解很清楚,似乎有信心如何避过劫难。事实上宿谊遭遇劫难不少,但每次都是逢凶化吉。因此这次劫难,说宿谊没有预料到,众人难以相信。
何况高句丽之事,在他们看来,确实不算重要,不需要宿谊冒这么大的险。别说慕晏军队从海上绕行已经抢占先机,辽东军队也偷偷回来和慕晏两方夹击,昱朝胜利局面本就更大。即使慕晏失败,高句丽攻不下来,昱朝也不会伤筋动骨。
以宿谊平日行事,若非华夏生死存亡关头,他不应冒身陨之险才是。
“当日之事只是被人推测,我们也不知当日究竟是何情况,天师是否涉险,也不过推测。”谢淳道,“何况,天师能看到世人所不能见之事,高句丽一战在我等严重即使失败昱朝也不会伤筋动骨,谁知在天师眼中,会见到如何景象?”
众人齐齐叹气。
宿谊生死不知的消息传开之后,和宿谊有交情的各家便联合起来打探消息。司马鹄已经脱离司马家,谢淳又并非世家,两人消息来源并不多。司马鹄与宿谊交情甚笃,谢淳与宿谊也有些交情,且自认为受宿谊提点才有今日,两人十分焦急,便聚于王家之中,询问宿谊如今消息。
在京中世家之中,除了慕晏之外,便是王家和宿谊交情最深,自身势力又大,消息来源广泛,且司马鹄和谢淳与王家中人为至交好友,上门拜访也不算突兀。
司马鹄看着眉头紧锁的王博源,叹了口气。
他和王博源同为慕晏好友,彼此也很是亲密。王博源如今与之前判若两人,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刀剑,煞气极重,且眉眼之间曾经风流不见,却有一股阴郁之气。
王博源和王禀曾经为王家两代最为放浪的人,如今两人似乎都走上了走上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极端,王禀在外评价笑里藏刀如同狐狸,王博源则阴冷深沉如同毒蛇。司马鹄与王禀不熟,不好多做评价。王博源变得如此,让司马鹄十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