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兄妹,莫名让她感觉有点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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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斜入院落,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从井中打来一桶水,倒进了盆里,开始哗哗啦啦地洗头,将头侵入水中,左右晃了晃,然后涂抹了洗发水,用手挠出泡沫,又将头重新浸如水中,哗哗啦啦一阵响动,最后将桶里剩余的水,全部倒在头上,算是清洗干净了。
纪南青不动声色地倚在门边,看着他。
夕阳将他的皮肤染成了蜜色,流畅的肌肉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野兽气息。
原本以为,他是个斯文的男人。
脱了衣服才晓得,他的味道,实在野蛮,
又或许,斯文的只是傅知延,现在他是秦靳,一个体格颇为强壮的街头流氓罢了。
“在九哥手下做事,感觉怎么样?”纪南青坐在井边,翘起了脚丫子。
秦靳手里拿着一条白色的毛巾,正在擦拭湿润的柔发,闻言,喃喃道:“他还不够信任我。”
虽然已经三个月了,但是他依旧没能接触到九哥最核心的生意,现在只不过是他的外围小弟罢了。
“我真不懂你,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好好生活不行么?现在你已经不是警…”意识到自己失言,纪南青连忙住了口。
秦靳将毛巾挂在架子上,将桶里的水倒进了夹沟里,面无表情地沉声道:“我的命,不是捡回来的。”
纪南青微微一怔。
“我还活着,是别人用命换回来的。”
车发生爆炸的时候,他被秦坚推了出去,强悍的气流将他掀翻很远,而秦坚,却永远留在了车里,被水流席卷,涌向星垂平野的远方。他永远不会忘记爆炸发生的那一刻,秦坚看他的眼神,他知道,那个眼神代表的意义。不能平白牺牲,不管是秦坚,还是这些年丧命于一线的9位缉毒警,绝不能让他们平白牺牲!
所以他没有回去,这一次行动的失败,意味着之前大半年的部署付之东流,最大的boss九哥依旧逍遥法外,更别说与九哥关系甚密的远在鹿州的坤爷,如果重新部署,难度极大,聪明的人绝对不会两次犯同样的错误,何况是像九哥这样比狐狸还狡猾的家伙。所以傅知延决定剑走偏锋,另辟蹊径。他的脸已经被爆炸的气流全然毁掉了,即使是朝夕相处的穆琛,好几次的擦肩而过,都没能把他认出来,不若趁此机会,混入九哥的集团,进行卧底行动。
气氛颇为沉重,纪南青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北新街新开了一家餐厅,味道超不错的!哪天带你去试试。”
秦靳没有说话,给花台架子上的透明玻璃鱼缸里的一黑一红两条小金鱼洒了食。
他看它们的目光很柔和,纪南青突然有些羡慕缸里那两条小家伙。
“喂!跟你说话呢!”
秦靳已经进了屋,出来的时候,头上带着鸭舌帽,掩住了他大半边脸,脸上狰狞的疤痕藏在了阴影中。
“晚上九哥有事找,我先去了。”秦靳走出了门,不忘回头叮嘱一声:“记得把门锁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纪南青颇为泄气地扔到了手里的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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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男人将一个穿花衬衣的男人逼到了墙角。
男人表情惊恐,瑟瑟发抖,嘴里不住地说道:“九哥饶命,九哥饶命啊!”
“没钱还,用命来换,这是规矩。”秦靳身边的矮个子马甲男顺手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闪闪亮泛着月光。
花衬衣的男人很瘦,单薄的衬衣下面,都皮包骨头了,眼白里还带着某种病态的黄。
这些年和瘾君子打过不少交道,秦靳一眼就能看出了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抽了九哥的烟,欠了九哥的钱,又不肯为九哥好好办事。
只能用命来换。
九哥自然不屑于亲手解决这样的渣子,全交给了手下人,其中就包括秦靳,他现在还不够资格接触九哥的核心生意,唯一的作用,就是帮他清理人渣。
矮个子的男人将刀递给了秦靳。
“小秦,你来,见个血,以后都是过命的兄弟。”
秦靳接过了他手里的匕首,看向了面前的花衬衫。
他不住地后退,惊恐地看着他,绝望,无助,瑟瑟发抖。
“晖哥,我真的不是警察,你相信我!秦哥你们相信我啊!”男人已经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
他当然不可能是警察,只不过是一不小心进了局子,然后说了点不该说的话,给九哥惹了点小麻烦罢了。
秦靳拿刀的手,没有半点犹豫,捅进了他左胸下部三寸位置。
就像一刀破开一个大西瓜,汁液迸射。
他愣愣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眼睛瞪得老大,似乎还不能相信,不能相信那柄匕首就这样插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然后,他宛如一条死狗,死在了角落里。
“干得好。”矮个子的晖哥拍了拍秦靳的肩膀:“我会跟九哥说。”
秦靳咧嘴,冷笑了一声。
一行人扬长走出小巷,然而一个转身,巷子尽头的路灯之下,一个穿深色连衣裙的女人,手里牵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定定地看着他。
她不住地将孩子往自己身后敛,小女孩紧紧抓着妈妈的裙角,吓得都不敢哭了。
叶嘉的目光,先移到他的脸上,那条巨大的狰狞的疤痕,停驻了几秒,然后缓缓地又落到了他身后,那个胸口插着匕首的死人身上,她强装镇定,却依旧掩饰不住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