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 / 2)

铜钱龛世 木苏里 2499 字 6天前

玄悯:“……”

薛闲:“……”

两人目光相对,均是面无表情,然而瘫着的神情之下所隐含的话却全然不同。

瘫了半天脸,薛闲的脾气上来了,终于忍不了似的将手里的书册将桌案上一丢,“啪”地一声合上书页,“你就说怎么着吧,要不要帮?嗯?”

玄悯垂下目光,似乎是没听见他说什么般重新翻了一页书,接着又想起什么似的往怀里暗兜摸了一下,接着袖摆一甩。

一张纸符就这样不偏不倚地拍在了薛闲额头上。

“我——”骂人的话被薛闲硬生生吞了回去,他被封了个正着,不得动弹,硬是噎了许久,才把这口老血给顺了下去。若不是这糟心事因他而起,他早气撅过去了,“好好好,你厉害。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封我,毕竟我还得去给你刨个坟。”

说刨坟也是有原因的,龙涎生效并非是瞬时的,总也需要一个过程,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上回玄悯就是入夜之后才有些熬不住的。现在第三次龙涎的劲还不曾上来,这秃驴就已经这样了,等那劲上来了,若还是这么硬压着,指不定真活不了。

把薛闲封住了,玄悯这才开口道:“不必。”

不必你姥姥。

薛闲气得不想理他,却又听他道:“你若是无事,不妨借着铜钱养一养筋骨。”

养你姥姥。

他开一次口,薛闲就又闷又气想回嘴。奈何这秃驴是个刀枪不入的,回了也不见得能怎么样,说不定还把自己气得更厉害。于是薛闲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管你死活”,便当真闭上眼睛自顾自养筋骨去了,眼不见为净。

玄悯的铜钱着实有用,除了用久了之后会莫名跟玄悯产生一些共鸣和联系外,几乎没有半点儿副加问题。薛闲用它养骨也颇为放心,于是没多久就沉了进去,再听不到外界的动静。

上回用了一夜将骨中的金丝连了一半,这次不知是何原因,金丝连得比先前快了许多。

这铜钱在他手里应用自如,简直就像认了半个主一般,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玄悯那边沾了龙涎,以至于两人从某种程度上互染了气息。

薛闲几乎能感觉到金丝正朝另一端断骨拉拽,每一步都有些吃力,但每一步完成后都会生出一些酣畅感。

只是在这过程中,他还感觉到了另一种滋味在身体里爬蔓起来,似乎糅杂在铜钱注入体内的灵力之中,顺着那根丝线,从根骨深处一点点朝更多的地方扩散。

一种潮热又酸麻的感觉,让人莫名生出了无尽的焦躁和不耐,像是万蚁噬心,可又没有那样痛苦。

薛闲强行压着这种不适感,努力集中精神将丝线朝上拉着。

还差一点点……

不行,好热……

只剩不足一寸了……

他娘的,真的好热……

薛闲在如此及煎熬之中反反复复,终于在焦躁爆发的最后一刻,将那根丝线勾到了另一端断骨上。那一瞬间,整个脊背至腰间再至双腿的关窍骤然通了,热流顺着筋脉根骨以及那根替代了根骨的丝线,缓缓注入双腿……

成了……

他心神骤然一松,大半年的憋屈似乎都在这一刻释放了大半。然而不放松还好,这一放松,体内那万蚁噬心似的焦躁感更是翻涌不息。

他听见自己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听觉和触觉之类的感官倏然恢复的瞬间,他发现自己已经蒸出了一身汗,触觉也变得格外敏锐,敏锐到……连稍稍动弹一下,衣服堆叠的皱褶从皮肤上摩挲而过,都让他打了个激灵,并且又蒸出了一层汗。

他在茫然中呆愣片刻,还未来得及消化腿脚恢复的欣慰,就被另一个一闪而过的想法炸得体无完肤——

那龙涎的作用似乎……因为铜钱产生的共鸣……传到他身体里了……

那一瞬间,他脑中只想到四句话: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天道好轮回。

害人终害己。

这种滋味是人能忍的?!

第67章 铁军牌(二)

外头的天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深沉的青黑色,夜里难得没什么风,整个山坳中大片大片的野林静静站着,连树叶间相互摩挲的轻响都没有,显得格外安静。

那只疑似是玄悯所养的黑鸟,在入夜之后就从屋里飞了出去,也不知窝在了林中哪里,偶尔会发出一两声鸣叫,懒懒散散的,拖得极长。

只是这叫声听着不像寻常鸟儿,活似人的叹息声。深夜里听着格外瘆人,颇有些闹鬼的意境,也难怪会传出那样的谣言。

叹息声被山坳来回折了几道,重重叠叠。

白日里被薛闲一扫而空的雾瘴在夜晚重新出现,从山坳深处一点点弥散开,看似缓慢,实际没过多久就将整个山坳填得盈盈满满。

这雾瘴要比寻常水雾重得多,膏脂一般白得浓稠,不一会儿就将一切淹没了起来,任何人走在其中,怕是伸手都看不全五指。即便有人近在咫尺,也只能闻其声而见不着其人。

得亏石头张和陆廿七两人走得早,否则在半道上碰见这重新聚拢起来的白雾,小命都难保。

然而跟他们不同的是,薛闲和玄悯其实并不畏惧这种雾瘴,先前除雾也只是考虑到了那两个寻常人。这种带着毒性的东西,他们有的是法子挡,身在其中其实并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这雾瘴被驱散过一回后,再聚拢时,比先前更为浓重,甚至连山坳中的小竹楼也不曾绕开,穿窗入户,连矮了一层的里屋都漾起了朦胧的烟水气,还有些微微的凉意。

而薛闲身处在这微凉的雾瘴中,却热得大汗淋漓。

他皱着眉,扯了扯衣襟,本就被他连番拉扯过几次的前襟彻底敞了开来,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