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2)

“名字?”毛巍巍接过笔,在软绵绵的草稿纸上,歪歪扭扭写下了一个巍字。

“巍峨的巍。”

老头道:“你这姻缘线还行,就是结婚晚,三十岁之前没啥正缘。不过现在姑娘们都结婚晚,这也没什么。只是我瞧你这生辰八字不好,纯阴。姻缘难成,极易离婚或守寡。还有啊,你这名字不好,上头一座山压着,这辈子难出头,身边一个鬼站着,不吉利,你又是个八字纯阴的女娃,没阳气就撑不起这个字,不好不好,实在不好。闺女要改名吗?批卦改名我另收钱,你考虑考虑?”

毛巍巍站了起来,眼睛透过厚厚的刘海儿看向算命的老头,她从书包里拿了十块,说道:“不用了,改了名后,以后要想出国,办手续考试都麻烦。”

老头接过钱,笑劝:“闺女啊,你还是不信我。你身上阴气太重,要是不愿意改名,那就改改头型,把那个头帘给它撩上去,露出额头来。那么厚的头帘会挡住阳气,你呢,把头帘儿撩上去,多少来点阳气,人也精神了,这姻缘啊,也稍微好点不是。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你想想,你把头发撩起来,露出脸来,高高兴兴大大方方的,肯定要比你现在看着亮堂。”

毛巍巍双手拽着书包带,一声不吭地走了。

回到家时是晚上七点半,奶奶出去跳广场舞,不在家。

堂妹在,正瘫在沙发上看综艺,哈哈笑个不停,见她回来,指了指厨房:“奶奶给你留的饭,自己热着吃。”

毛巍巍到卫生间洗手,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两边的嘴角又朝下耷拉了几分。

她五官小巧,细眉细眼,薄薄的嘴唇,脸颊也没肉,很是寡淡。爸妈在世时,曾说过她长相苦,瞧着总跟不高兴一样。

毛巍巍悄悄撩起厚厚的刘海儿,盯着镜子发呆。

客厅响起堂妹的脚步声,毛巍巍慌张放下刘海儿,打开水龙头洗手。

堂妹趁广告时间来厕所拽纸,一手拿着遥控器,一手擦着鼻涕,站在她旁边,朝镜子里看了一眼,左右扭了扭身子,摸了摸头发。

“姐,你听过关于镜子的灵异测试吗?”

毛巍巍关了水,对着镜子里的堂妹摇了摇头。

堂妹说:“今天听我同桌讲的。半夜十二点时,关掉灯,站在镜子面前削苹果,只要苹果皮不断,完整削完一个苹果后,镜子里就会出现你未来的另一半。”

毛巍巍擦干净手,说了声:“不信,谁信谁傻。”

堂妹追在她后面,讲道:“我同桌还说,有女的试了,抬头一看镜子里不是自己吓了一跳,把手上的苹果砸到镜子上,恰巧砸中镜子里那个男人的额头,后来她有了男朋友,男朋友额头上有一块疤,说是有天睡迷糊,上厕所摔倒时磕的。你说神不神?我要是胆大我就试试。姐,不知道你注意过没,白天照镜子没什么,但是晚上去厕所,路过镜子时,总觉得镜子里那个影子不是自己。”

毛巍巍没搭理她,到厨房热饭。

厨房地上放着一兜苹果,是奶奶昨天买的。

毛巍巍盯着那兜苹果愣神。

洗脸池旁的手表,三针重合,指向12时,卫生间里响起了均匀地削皮声。

弯曲完整的苹果皮随着削皮声慢慢垂下。

最后一刀。

连贯完整的苹果皮掉落在地上,毛巍巍默念着许轩豪的名字,慢慢抬起头,看向镜子。

昏暗的镜子如同黑水,看不清镜子中人的长相,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一圈又一圈,影影绰绰,不甚真实。

毛巍巍努力睁着眼睛,看向眼前的镜子,她内心期盼着能从镜子中看到不属于自己的轮廓,既害怕,又期待。

镜子里仿佛泛起了涟漪,毛巍巍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一呼一吸,极慢极慢。

渐渐的,镜子里,她的身后,慢慢出现了半张脸。

灰色的不真实的,随着镜中的波纹晃动的,模糊的脸。它藏匿在毛巍巍轮廓泛出的灰影中,一双灰暗的手攀着她的肩膀,慢慢抬起头,看向镜子。

一阵寒意沿着脊梁爬上她的头皮,如同冰水从她的头顶沿着炸裂开的毛孔灌入她的四肢。

毛巍巍半张着嘴,喉咙却怎么也喊不出声音,她被吓坏了,手中的苹果掉在地上,而她定定站在镜子前,一动不动,睁着眼睛,看着镜子中那个灰色的脸慢慢扭过来,看向她。

镜子中的黑影看着她,眼神如同看自己的情人,异样亲昵又深情。

开往洛阳的高铁上,孙狸噼里啪啦敲击着键盘,身上穿着肖隐借他的白衬衫黑西裤,很是惹眼。他身边坐着的小姑娘终于鼓起勇气,问道:“你是写手吗?”

孙狸狐狸眼眯起,掩嘴开心笑了起来,十足的狐狸样:“是呀是呀,写小说的。你喜欢看小说吗?”

“喜欢,大大你写什么小说能告诉我吗?你读者知道你是帅哥吗?”

“啊……这谁知道呢。”孙狸一边写一边说道,“不过,我跟我读者说过,我是美女,不知道她们信不信,哈哈哈哈。”

肖隐坐在过道另一边,歪着头笑看着孙狸,眼神犹如慈父。

师秦这才恍然大悟,低声问赵小猫:“肖隐是不是喜欢孙狸?”

赵小猫擦着小桌板,嘟囔了一句:“谁知道呢,让他俩自己折腾去……”

朝孙狸那个方向瞥了一眼,赵小猫看到了坐在他们斜前方的一对母子,问师秦:“你有家人吗?”

师秦愣了一下,点头:“有啊,父母和姐姐。”

师秦考虑到周围环境,换了个说法:“我参加罢工出事后,曾回天津找过他们,但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就一个远方老婶子还在天津,她告诉我,家里人早就给我办了丧,之后没几年,我爸就调职到四川去了。我姐父一家大约去了长沙。我辗转到长沙,却打听不到姐姐姐夫的消息。后来,我就随着部队北上,再之后,时间久了,加之我工作性质特殊,自身情况也特殊,就没再找过。”

师秦回忆完,看见赵小猫睁着又圆又大的一双眼使劲盯着他看,看的他心里发毛。

“有事?”

“没事。”赵小猫说,“你要是想查看家人的情况,我可以考虑把百科书借你看一眼。”

“哦!那本百科书啊。”师秦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说道,“算了,乱世中又能有几个安魂,看了徒增伤感,还是不看了吧。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过了就过了吧。”

话虽这么说,但师秦的眼里,分明泛着水光。

在小店碰到的母子坐在这节车厢,胖小子一直扭头看孙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