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陈毓还没开口,虚元已经径直道,“他们不会来找我们麻烦。”
语气笃定的紧。
陈毓也点了点头,明显对虚元的决定没有意见。
管家之前已是得了裘文隽的嘱咐,万事单凭陈毓做主,只要陈毓有了决定,便只管去做就好。这会儿看陈毓如此,也不再多说,退回了自己房间。
饶是如此,心里依旧不甚安稳,隔着舷窗,时刻注意着严家商船上的动静,想着一旦有什么不对,就赶紧去禀报陈毓。
到得天黑透了时,岸边终于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却是严宏被人扶着回来了。瞧见裘家商船还在,眼里闪过些阴狠——
方才因去报案的晚了,县衙已然散衙,严宏就命人直接拿了拜帖送到县太爷那里。
初时那县太爷还有些拿大,被严宏一番威胁,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答应明日一早就会派人把裘家商船截下,交给严宏处置。
只要今儿个让下人看住他们就好……
当即点了几个得力的手下,太过激动之下,根本没注意那几人蜡黄的脸色:
“待会儿夜深人静时,你们几个下水,把那条船给我凿漏了,爷必有重——”
却不妨话没说完,那几人已是苦着脸告了一声罪,提着裤子撒腿就跑。
“混蛋!”严宏半晌才反应过来,气的眼睛都是红的——爷虽好男色,可也不是一点儿都不挑的好不好?就刚才那几个货色,白给自己都不要!气的抓起旁边桌上一个杯子狠狠地朝地上摔了下去,“管家……哎呀……”
却是忽然捂住肚子,只觉肠子仿佛被人抓住拧了几圈又狠狠地切成几段般,疼的连气都喘不上了,严宏顿时脸色煞白,来不及说什么,玩命一般的就想往船尾冲,奈何只跑了几步,就开始飞流直下……
整整一夜,严家船上都没有消停,到得天亮时,别说去叫衙差,整个船上已经连一个能爬起来的人都没有了。整艘富丽堂皇的官船,更是从外到内都散发出一阵恶臭。
看到裘家商船有条不紊的起锚、扬帆,趴在臭烘烘被窝里的严宏恨得眼睛都能滴出血来——
相较于其他人而言,严宏尤其悲惨,不独肚子疼起来和凌迟一般,更兼每一次都根本来不及跑到厕所,就这么一夜时间,所有的衣物尽皆无一幸免,以致自诩高贵风流的严大公子这会儿已是连件蔽体的衣物都没有,整个光溜溜的缩在床上。
尽管没一人瞧见陈毓几个做过什么,可严宏就是肯定,自己沦落到这般悲惨境地,定然就是那陈毓等人的手笔,不然何以两艘船离得这么近,裘家船上的人就没事儿,偏是自己这边,无一幸免?
至于贺彦章和赵佑恒这会儿更是瞧着渐渐远去的裘家商船咬着捂脸的小手绢泪流满面——早知道干嘛要搭严家的顺风船!
即便陈毓暗中着人送了解药来,倒是不用担心和严大公子一般出丑了,可镇日里如同待在茅房一般的感觉也不是正常人能受得了的呀!
“敢打我徒儿的主意,让他受三天的凌迟之苦还是便宜的。”瞧着身后那越来越小的黑点,虚元哼了声,转而又有些黯然——
若非听说胤儿和严家交好,自己的手段还要更厉害些。就只是这般不堪的严家,胤儿他……
这之后,一路上倒也顺风顺水,因着小七第一次走这么远的水路,虚元也好,陈毓也罢,都担心小七会不舒服,便也不急着赶路,就这么游游逛逛的来至武原府。
武原府守备周大虎也是个赤诚汉子,听说陈毓是顾云飞的结拜兄弟,当真不是一般的热情,待得交谈起来,和陈毓竟也投契的很,彼此之间颇有些莫逆的意思,竟是到天色晚了还不肯放人,硬是留陈毓几人在府中住了一宿。
本想着第二天无论如何都要离开的,哪想到天还未亮,便下起了大雨,甚而这雨一连下了一天一夜之久,待得好不容易天光放晴,再来到衍河岸边,陈毓无比震惊的发现,这么一场大雨,衍河水已是将要和两岸齐平,更有黄色的浊流奔腾而下,正好撞击到拐弯处的堤岸上,一大片泥块应声而下,顿时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这般大自然的伟力面前,即便陈毓已是有了心理准备,心情依旧荡到谷底。毕竟,武原府这里地势平坦,大水冲击尚且如此,自己来时可是特意问询过,西昌府可是正好在一个凹斗中,而且据自己所知,将要到来的那场大雨可是足足下了将近十日之久。
自己提前做的准备,真能有效吗?
瞧了眼身旁正小松鼠般捧着块蛋糕吃个不停的小七,不觉叹了口气——到时真和上一世般发生叛乱,又该如何安置小七呢?
察觉到陈毓的眼神,小七的脸一下沉了下来,丢下蛋糕,站起来就要回船舱。
陈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颇有些莫名其妙,当下拉了小七一只手道:
“怎么了?”
小七挣了下没挣动,静立了片刻忽然转过身来,踮起脚眼睛直视着陈毓的脸,一字一字道:
“陈毓,看着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