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 / 2)

默读 priest 3327 字 7天前

骆闻舟若有所思地皱起眉:“苏落盏说了什么?”

“怎么可能,那小丫头狡猾得要命,她是不会透露这种细节的——这是我猜的。”费渡说,“我刚才一直在想,面对一帮又懦弱又胆小的跟踪狂客人,让他们闭嘴保密可不容易,除了满足他们的欲望,最起码也要留着他们的把柄,这个把柄保存的地方必须得讲究。最好能像银行的保险柜一样,到处有监控,二十四小时有人值守。同时还要‘安全’,不能像银行一样都在自己名下,一旦被警察控制,轻易就会给翻出来——如果是我,我会觉得骨灰寄存处是个挺理想的地方。”

“福源的怀念堂据说管理很严,只有当时办理了寄存手续的亲属刷卡才能由工作人员领着进去,探视悼念都需要持卡人预约,和墓地不一样,现在有些墓园管理太松散了,什么人都能进去晃。”

骆闻舟:“……”

别人的把柄没找到,他自己的把柄倒是随着那捧小白花落在了墓园里。

“没别的意思,”费渡摊手一笑,“否则许文超既然操办了苏筱岚的丧事,为什么不给她买个墓地呢?许文超应该不至于拿不出这点钱吧?怎么样,能劳驾骆队当一回司机吗?”

一个小时后,骆闻舟把车停在了市郊的殡仪馆门口。

周围稀稀拉拉地停着几辆灵车,背山,十分幽静,整个殡仪馆笼罩在大山的影子里,阴沉沉的,只有冲天的烟筒冒着白气,是火化的烟灰。

费半残探头看了一眼,一只手去推车门,却发现司机还没开锁,费渡轻轻敲了一下车门,提醒骆闻舟,就听见旁边的人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你昨天晚上什么意思?”

第54章 亨伯特·亨伯特 二十一

费渡先是一愣,随后好似十分不以为意地往后一靠,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反问:“嗯?”

他这一靠,就很有花花公子的意思了,嘴角要笑不笑地舒展着,侧头看着骆闻舟,明知故问:“我昨天干什么了?”

骆闻舟:“……”

他发现自己贱得发毛,比起费渡这种暧昧不明的诡异态度,他还是更习惯在脑门上贴着“找揍”俩字的费渡。

两人独处时,如果其中一个有气急败坏的前兆,另一个人就很容易蹬鼻子上脸。

骆闻舟短暂的沉默让费渡误以为他说不出话来,觉出了兴趣,忍不住又逗了骆闻舟一句:“昨天我义务给诸位警官送温暖,骆队又准备给我申请一面锦旗吗?”

他说着,略微凑近了骆闻舟一点,眼珠里折出了深浅不一的光,自瞳孔往外,层次分明地一圈一圈扩散出去,像一片被定格的涟漪:“这回打算写什么?我想想……”

“费渡,”骆闻舟突然人五人六地开口说,“你再这么撩闲,我会认为你对我有‘不方便说的企图’的。”

费渡:“……”

因为关系特殊,骆闻舟在他面前一本正经的时候居多,时间长了,总给费渡造成一种“这个人要脸”的错觉。

费渡一愣之下,来了个“敌进我退”,他回头看了看窗外色调深沉的殡仪馆:“骆队,你确定要在这种环境里和我讨论这么不正经的问题吗?”

“除了不正经的问题,我还有正经的问题,”骆闻舟说,“你是打算九月份开始就当甩手掌柜,把你们那万贯家财扔给别人管吗?”

“这就不用操心了,我有靠谱的团队,”费渡一耸肩,“都不用太靠谱的,比我靠谱一点就行——就算我退出日常经营,公司的重大决策还是需要来找我签字,我的控制权还在,再说,就算真散摊子……”

“剩下的破铜烂铁拆一拆卖了也比我们基层公务员一辈子的工资高,括号含退休金,以人均寿命二百五十岁计算——对吧?”骆闻舟截口打断他的炫富,“别扯淡了,你爸刚出事的时候,你都还在上学呢,虽说你念书也念得稀松二五眼吧——那会你怎么不肯相信那个‘靠谱’的团队,老老实实地当个每年吃分红的股东呢?”

费渡抬起头,从后视镜里撞见了骆闻舟的目光,那男人的目光深沉,带着直白而且不见外的严厉。

“你接你爸的公司不是为钱,你在调查他,”骆闻舟肯定地说,“按照这个推断,你现在考燕公大也是同一个目的,是为了什么——或者我应该说,你为了谁?”

“可能是为了泡你?”费渡面不改色地说,“也许是我突然变了口味,开始垂涎骆队这种……唔……正经八百的冷门性感?”

费渡这个孙子,满嘴没一句实话,弯弯绕绕,虚虚实实。

他眯着眼睛,目光很有侵略性地扫过骆闻舟挺直的鼻梁和略有棱角的嘴唇,好似随时准备亲上来,带着一点鼻音轻轻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念书念得很稀松,骆队,除了偷偷送温暖之外,你还关心过我的成绩单?”

骆闻舟:“……”

他从鼻子里喷出口气,打开车门锁,在那货充满玩味的注视下,毫无预兆地一伸手,粗暴地揪住了费总那很有设计感的衬衫领子,破坏了此人大尾巴狼似的坐姿。

“第一,”骆闻舟严肃地说,“本人的帅,从来都广受社会大众认可,属于美男子的不过时经典款,认为我冷门,只能说明你读书太少,孤陋寡闻。”

“第二,”他的目光扫过费渡吊着石膏的手,露出一点惨不忍睹之色,“啧,宝贝儿,我也是有些年没见过敢于像你一样大言不惭的货色了,就你这小样儿,想泡我?你还是先多泡泡牛奶补点钙吧,费总!”

说完,他一指车门,对费渡说:“滚下去。”

费总在各种撩骚场合无往不胜,头一次遭到这种生硬的挫折,一时感觉十分新鲜,他作为一个伤残人士,半身不遂地被骆闻舟轰下了车,用跃跃欲试的目光打量着骆闻舟的背影,暂时偃旗息鼓下来,闭了嘴跟着他赶往怀念堂。

怀念堂里气氛肃杀,里面装的制冷系统可能不是空调,是冰箱。

一进门就有一股森森的凉意席卷而来,几个工作人员分外狐疑地查实了骆闻舟的证件,不明白警察为什么要来查骨灰盒。

“您要看点什么呢?”怀念堂的管理员一边刷卡领他们进去,一边说,“我们这没有违法乱纪的,就有作祟的,什么时候咱们人民公安的业务范围这么广了?”

骆闻舟这会其实只是表面上镇定,刚刚吃了某个人火力全开的一通撩拨,那货沙哑的尾音好像还在他耳边转来转去,转得他心浮气躁,只想让全世界都闭嘴,因此没好气地接了一句:“万一有人在骨灰墙里放炸弹呢?”

寄存室的管理员震惊地看了他一眼,明显是把骆闻舟当成了一个创意型变态。

寄存处是一整面墙,一个一个的小格从最下面一直罗到房顶,苏筱岚在一处角落里……一个小小的水晶相框里。

“c区106——苏筱岚,”管理员核对了一下人名,“就是她,女儿和未婚夫放在这里的,有什么话您可以问,我回避了,二十分钟以后我再进来。”

说完,他双手合十,冲苏筱岚的照片鞠了一小躬,迈开腿回避了。

骆闻舟拍开费渡去拿苏筱岚照片的手,从兜里摸出了一副手套,先检查了水晶镜框有没有夹层,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回手递给费渡,又去翻骨灰盒旁边的“随葬”物品。

“这张照片很有意思。”费渡说。

“太有意思了,”骆闻舟边翻边说,“和二十年前存在我们局档案室里的是同一张。”

临时寄存骨灰盒的小盒子空间不大,亲属放了什么东西也一目了然,除了那相框以外,骆闻舟从里面翻出了一条旧裙子,还有薄荷烟、口红等看起来像女性贴身物品的常规随葬品,都没什么价值。

“所谓纪念死者,其实都是活人的仪式,祭奠时,摆放的照片往往代表了死者在活着的亲友心里的形象——如果是和死者朝夕相处的人,放的往往是死者的近照,如果相隔较远,平时见面机会不多的亲友,则会放有纪念意义的照片。另外,少数死者自我意识比较强,过世后亲友尊重他们,会按照遗志挑选他们自己最满意的照片,通常代表了死者一生中最大的成就。一般也就是这几种情况了。”费渡轻轻地在水晶相框上敲了一下,“所以苏筱岚一生中最有价值的时刻就是她十二三岁的时候吗?然后呢,在某个人眼里,她等于已经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