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再说吧。”林洁叹口气,“你说妈会怎么样?”
“妈能怎么样?”林校似乎不太懂她的话,一脸的疑惑,“她还能做什么?不就是闷头干活,一天干到晚,她不就知道一天到晚干活吗?”
“她就难道不会为我们想想?”林洁眼里流露出几许埋怨之色,跟林校一样,从小的记忆就是她妈赵霞努力挣钱,林长富总是时不时地作妖,好不容易挣下来一点钱,都是给他还了债,“没了他,我们不是一样的过日子?”
“她不是说我们不能没有爸爸吗?”林校嘲讽道,实在是没法子对林长富有丝毫的尊敬,完全是从小见惯了各种各样要债人的面孔,有些特别激动的要债在她们家门叫骂,“姐,你觉得我们不能没有爸爸吗?”
“有还不如没有。”林洁冷冷道。
确实有不如没有。
“那现在回去吗?”林校问她。
林洁站了起来,“凭什么我们走出来,要走也是得他走。”
她一走,林校就跟上,是的,她姐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凭什么得她们姐妹俩跑出来,为什么不是林长富离开?
说回,她们俩就回,路灯的光亮有点昏暗,拉长了她们两姐妹的身影,远远地就看见她们家的屋子关着灯,好像没有人一样,——林校基本上都不用猜,就知道林长富可能走了,或者是赵霞一个人躺在床里“自怜”呢。
两姐妹跑得太急,是钥匙都没带,站在门口,隔壁租户的门开关着,隐约从门缝里露出一点点光亮,还能听到他们家门缝里传出来的电视声,林洁稍微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敲门——
她就敲了下,赵霞到没有什么动静,隔壁租户到是听见了,一把地就拉开门,看到是林洁姐妹俩,还露出笑脸来。
“你们两姐妹就回来?”她指指紧闭的房门,“你们妈可要担心死的。”
林洁没看她,林校也学着没看她——
“赵霞姐可能睡了也说不定,不然早来开门了。”隔壁租户说得细声细气,还帮着伸手敲门,高声叫了起来,“赵霞姐,赵霞姐,快点起来啦,你们家大洁跟阿校回来了,快点起来啦……”
就是她这样跟林长富家成为隔壁邻居才半年,就晓得赵霞跟林长富弄翻了就会躺在床里,跟个要坐月子一样似的——今天这一看情形,她就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表面上是一派关心的样儿,心里头就巴不得他们有什么事能叫她来听听。
好像真听见了,赵霞真来开门了——她就趿着拖鞋,拖鞋才两块五毛一双,一把拉开门,就看着她们两姐妹,绷着脸,好像生气了,叫人看得心里更添堵。
这样的脸色,林校跟林洁不止是见识过一两回,而是从小见到大,有人要债要上门来,把赵霞气闷得不行,对林长富骂是骂过了,根本一点儿都没有,她就生无可恋般地躺床里,一天到晚都不起来——
而她跟林洁呢,则是被吩咐去外婆家待几天,没过几天,等她们回家,赵霞跟林长富又好回去了,跟没出过事一样,回回都是这样子,就是林校她小阿姨有时候也是咬牙切齿地说赵霞太没有脾气,这脾气好的就跟没脾气一样。
林校小阿姨有时候也会劝赵霞,赵霞反而觉得这些话都不中听,弄得林校小阿姨后来都不说了,说多了反而惹起赵霞反感,她哪里还能说!
赵霞一把就将林校与林洁拉了进去,“死哪里去了,胆子都大了,还跑出去,两姐妹都要跑哪里去?他惹我气,两姐妹还要惹我气?”
没等两姐妹站稳,赵霞的埋怨就来,冲着两姐妹。
林洁没理她,索性踢掉鞋子,往床里一躺,这一躺,弹簧床就“咯吱作响”,像是下一秒就要散架了似的,林校也有样学样,挤在林洁身边,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饭都不吃了?”赵霞嘴上骂过,心里还是软的,“还不起来把饭吃了,都要饿肚皮是吧?”
“肚皮饱,不想吃。”林洁应的很生硬。
林校没说话。
她着实不想跟赵霞这样执迷不悟的人说话,如果说她活了这么多年,惟一明白的一件事就是有些人没办法讲道理的,你就算是道理十足,在她的耳朵还是跟怂恿她干坏事一样。
“饭都没吃过,还会肚皮饱?”赵霞去拉大女儿林洁,见林洁硬不是起来,她就难受,眼睛红红的,“两姐妹都噶大了,一点儿都不为我想想?让他讲两句不就好了,从这只耳朵进往那只耳朵出不就好了,跟他生什么气,还要跑出去?现在不吃饭,这不是饿自己?”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到让林洁坐了起来,“凭什么要让他讲?他有哪点样子能摆给我跟阿校看?还摆个死架落子,还不把阿校吃东西,你就看着听着,什么也没管,还要跟我说讲这种话?”
“我都讲了,他的话,就听听算了。”赵霞一看大女儿生气了,她的声音就小了下来,颇有点小心翼翼的姿态,“他是这样的人,你跟阿校都是晓得的,还跟他生什么气,跟这种人你们要生什么气?”
“你也晓得讲他是这种人,这种人,”林洁气得口不择言,“你又不是结婚后才晓得其要赌博的人,为什么还要嫁给他?你自己一个受苦,还要拉着我跟阿校一道受苦?你晓得不晓得我们出去都没脸,别人都讲这两是林长富的囡,林长富个赌博的囡……”
林校的嘴唇动了动,这样的话确实是没少听——
“讲什么,讲什么,”赵霞听不惯林洁的话,连忙打断她的话,“不管怎么样,其还是你爸爸,这都是断不了的关系,难不成你不叫其,他就不是了?”
“我到宁愿他死了!”林洁恨恨地说。
赵霞愣在那里,不敢置信。
林校也一样。
赵霞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讲什么话,这都是你能讲的话?其是你爸爸,这么咒其死的?良心咋这么坏?”
“我良心坏?”林洁指她自己,“我要是良心坏,早就一把老鼠药把其毒死了!还让其把阿校的筷子打开?算什么人?其有半点当爸的样子?还要让我把其当爸,他等着吧……”
☆、第044章
赵霞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大女儿,却发现一点都没有,不是不清楚林长富的劣根性,可有时候他也是好的,总不能叫女儿这么说他,可看看女儿,两个已经长大的女儿,她这些话也说不出口。
“饭总得吃,其不要让你们吃,你们就不吃,要争气做什么?钱又不都他挣来的,也有我挣来的,我挣的钱,给你们买吃的东西,你们不吃,是要气死我吗?”她把事儿往她自己事上揽。
林洁跟林校确实是半点都不想理她了。
就像是对牛弹琴,这话是有点过了,可两姐妹确实是这么想的,她们的想法跟赵霞完全不在一个点上,在她们看来没有林长富照样过日子,无非就是依旧这么穷,如果林长富在,那么会更穷,会更落魄,更叫人看不起,人活在世上,无非一张脸面,林长富叫她们家的脸面全丢了个干净——
惟有她们姐妹成绩好,才得以在村里被人说句她们两姐妹读书好,通常都是可惜的语气,可惜了她们两姐妹的成绩,谁都可以预见她们必然是没钱继续读书,成绩好又没有什么用,又不能抵钱。
赵霞有点心慌,不止心慌两女儿对她的冷淡,还心慌跑出去的林长富,叫她这夜里就睡不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林长富的脸,还怕他是出去赌博了,又没能耐去找他,只能待在家里等。
这种等,她不知道是等过多少次了,自打结婚后,也就前几年日子真过得跟她想象中的一样舒心,可没过几年,他的老毛病总是犯了又犯,好像就没有个收手的时候。
昨天的鱼钱,林长富给她弟时慢了点,她都有点急。
也幸好后来钱是交到她弟手里了,才叫她稍微安点心,她就怕林长富见钱眼开,拿着钱就去赌博了,也怨她自己怎么就相信了他呢,真觉得他这么几个月来好像稍稍变好了——要知道她昨天是多么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