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2 / 2)

正堂上晏老夫人正满面焦急地等着,鬓角的白发还有些纠结蓬乱,清河县主和宁氏坐在下首,一个面色冷漠一个事不关己,还有几房的妯娌坐在下首,面上都凄凄慌慌的。

重岚进来之后还没来得及施礼,她就一抬手示意不必多礼,指了个座儿让重岚坐下。

重岚不等她发话,先开口问道:“祖母这般急着叫儿媳过来是有何事?”

晏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眼里掩不住地急色:“是你公爹出事儿了。”

重岚早上就知道事情始末,不过这时候还得装样,掩嘴惊道:“公爹?他前些日子还好好的,如今怎么了?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她装傻装的越发熟练,晏老夫人半点没有怀疑,只是想到这桩棘手事,鼻翼急促地翕动一阵,半晌才勉强平复了心绪,又面露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

清河县主见状懒洋洋地接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你公爹受人蹿腾,递了个不对的折子上去,就怕皇上瞧见了不高兴,既然和哥儿在圣上和君后面前那般得脸,所以想让他在圣上面前说和说和。”

她把储位大事儿说的这般轻描淡写,重岚忍不住在心里冷笑,要不是她早上就知道了详情,没准真要被她这态度给糊弄过去了。

她眨了眨眼睛,迟疑道:“瑾年不过是臣子,哪有在圣上面色提要求的份儿,倒是外祖是皇亲,又贵为郡王,请他在皇上面前说和岂不是更合适?”

清河县主巴不得晏三思早死了,哪里会让平乐郡王帮着说情,她嘴唇一动就要开口,晏老夫人却若有所思,转过头去看着清河县主:“是啊老二媳妇,这事儿请郡王出面,确实比和哥儿出面要合适得多。”

清河县主不由得暗恼自己方才多话,结果被重岚给祸水东引了,不过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正色道:“老夫人这话可就不对了,您也知道昨天那事儿的起因是什么,我父王是宗室,又有好几个子嗣,去说情只怕更...”

晏老夫人一顿,重岚故作好奇道:“二夫人不是说只是小事儿吗?怎么跟宗室子嗣的扯上关系了?”

晏老夫人默了半晌,缓缓摆手道:“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了,皇上这胎怀的不稳当,昨天有好些朝中人聚集在行宫门口递折子,想要请皇上从宗室那里过继子嗣,你公爹不知道被谁蹿腾着也去了,我想拦却没拦住,昨天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把折子递上去了。”

她紧皱着眉头,苍老的脸上纹路遍布,满是怒其不争:“昨天君后一怒之下杀了好些牵连进去的大臣和权爵人家,还把你公爹软禁在咱们府里,今天早上锦衣卫的人才来问过话,你公爹他,他真是个孽障!”

重岚一直觉得晏三思这人十分的让人费解,总是把事儿使在了不该使的地方,就像当初他蹿腾晏和进宫去当君御,如今又递折子请皇上过继,思维之神奇简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旁边的六婶子见重岚垂头不语,忙忙地道:“老二毕竟是和哥儿的亲爹,和哥儿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吧?”

虽然这事儿没有直接牵连到他们那一房,但晏三思毕竟是齐国公,他倒了齐国府八成也难存下来,他们这些别房的能有什么好日子?

晏老夫人也转头看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重岚。

重岚肯定不会答应,先转了个话头问道:“公爹向来不爱生事的,怎么这回突然想起给宫里递折子了呢?”

晏老夫人果然被带了过去,恨恨地看着清河县主:“你公爹前些日子和二夫人吵嘴,心里不痛快,又开始打算前程,不知道被谁唆使的去递了这折子,真真是造孽啊!”

原来晏三思是不满被清河县主压的狠了,想要压过她一头不被她死死管着,没想到这力气却没用对地方,反而着了人家的道儿。

重岚继续把话题往开了带:“那究竟是谁引得公爹去递折子呢,祖母可知道?”

晏老夫人摇头道:“还能有谁?只怕就是他那些狐朋狗友。”

六婶子听的不耐:“和哥儿媳妇扯东扯西的做什么?我们问的是和哥儿能不能拉拔他亲爹一把,你问这些做什么?!”

重岚淡淡地道:“这事儿怕是没这么简单。”

她低头看着修剪整齐的指甲:“公爹多年闲赋在家,那些人没事儿蹿腾他去递折子做什么?换句话说,害了公爹他们能得到什么?”

众女眷齐齐一怔,重岚继续瞎编:“祖母和诸位婶子瞧瞧,有多少四五十岁的官员还在五六品的官位上混日子,瑾年如今才二十有余,就已经升任了正二品总督,旁人心里能服气吗?这些年他升的太快,怕是已经惹了好些人的眼了。”

晏老夫人怔道:“你的意思是...”

重岚学着神棍忽悠良民的模样,循循善诱:“这事儿事关储位,一个不慎就怕是万劫不复,公爹这事儿发生的也太巧了,怎么瞧着都不像是冲着公爹来的...”

她故意留了一半,由着一众女眷浮想联翩,晏老夫人头一个按捺不住:“你,你是说,他们是冲着瑾年来的?!”

重岚满面沉重,冲着她苦笑一声。她可什么都没说啊。

晏老夫人把这表情当成了肯定,一时间心乱如麻,重岚不急不慢地道:“所以这事儿瑾年不能贸贸然插手,不然万一一个不慎,那咱们齐国府的嫡系一脉...”

又是一串让人胆战心惊地停顿,晏老夫人连呼吸都重了几分,握在手里的拐杖都险些握不住了。

重岚这话说的捕风捉影可有可无,看上去像是暗含深意,其实什么都没说,但意思却很明确,这事儿晏和不能参合,不然万一再栽进去一个,齐国府嫡系这一脉就完了。

六婶子头一个按捺不住:“这些都是你心口臆测的,哪有什么真凭实据,难道让和哥儿眼睁睁地看着他公爹去死不成,我大侄儿怎么取乐你这么个毒...”

重岚捕风捉影完了立即祸水东引:“六婶子这话未免太武断了,首先皇上还没说要怎么发落,其次能救公爹的又不止瑾年一个。”她说完,有意无意地向清河县主看了一眼过去。

她估摸着,晏三思八成不会丢掉性命,但吃点苦头肯定是免不了的。

众人都懂了她的意思,立即转头去看清河县主,晏老夫人先开口道:“老二媳妇,不管怎么说三思都是你夫婿,和哥儿既然轻易不能开口,由你来帮着说情也是理所当然。”

清河县主愤恨地看了重岚一眼,张口道:“我父王不能...”

重岚微微笑着看她:“谁说非要平乐郡王出面了,二夫人不也是宗室子女吗,更有个县主的名头在身上,又怀着身孕,在皇上面前哭求一番,皇上没准就心软了呢。”

众人听了觉着有理,调转枪口跟清河县主说着忠孝节义,家族大事儿,重岚想到前些日子被清河县主用大道理压着的时候,心里颇觉爽快,她看成功把祸水引到了齐国府内部,功成身退,直接装肚子疼告辞了。

过继之事毕竟闹的太大,没两天金陵城就传的沸沸扬扬,重延和重正心里惦记她,怕她怀着身孕还要操心这种事儿,便急急忙忙跑来寻她。

重正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消息,说晏三思被牵连进去,整个齐国府都快要完蛋了,高声嚷嚷着要让重岚和晏和和离,再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还说他早就看出来晏和是个衰相。

重延冷眼瞪了过去:“你什么时候改行看面相了?

重正立刻蔫了,重延转向重岚直言道:“妹婿不错,你跟他好好过,别听你二哥瞎扯,过继之事牵连不到他身上,你放一百个心吧。”

这劝人的话倒是重延的风格,半句废话也无,不过他不是最看不惯晏和的吗?

重岚奇道:“大哥你转了性子了,你原来不是瞧瑾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吗?”

重延淡淡道:“我瞧他不对,那是因为我觉着他对你比我对你还上心,心里不痛快,但你若是离了他,哪里再找对你这么上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