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岚神情稍稍振奋,船到桥头自然直,实在不行就求到皇上面前,皇上下旨张国师总不敢不遵命吧?
晏和唔了声:“要你何用?”
张请符委屈道:“你在信里也没说全啊。”他说完笑了笑:“重姑娘的事儿我解决不了,你的事儿我竟算到几分。”
他说完看了眼重岚,她十分自觉地退出去,张请符笑道:“关于你姻缘的事儿,你想不想听?我方才免费给你起的卦,不收钱的。”
晏和眼风打在他脸上:“子不语怪力乱神。”
张请符啧啧几声,不理他的拒绝,飞快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晏和微微蹙眉,站在原地默了片刻才走出去。
重岚站在一株桃花树下,伸手想要够那被花朵簇拥的花枝,却怎么也够不着,好容易拈上一朵,一只莹白的手掌伸过来覆在她手上,摊开手,桃花已经入了掌心。
她讶然转身,晏和轻轻把桃花别到她鬓边,眼底几分思索几分探究,还有些不易察觉地狎昵,见她看过来,花瓣微颤,娇颜如花,他勾唇笑道:
“人面桃花相映红,当如是也。”
第44章
重岚微怔,不自在地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借着这个动作低头,不让他瞧见自己微红的双颊,随即抬头问道:“大人,既然您请的人也瞧完了,能放我回去了吗?”
晏和偏头看她,心头无端烦闷了起来:“你在这儿住的不好吗?”现在日头渐渐大了,他被晒得有些浮躁,他扯了扯勒紧的交领:“是下人伺候的不周?还是有什么东西没放置妥帖?”
重岚用绢子按了按额上渗出的汗,犹豫道:“大人待我自是极好的,可这到底不是我自己家,再说了,家里还有好些事儿没办妥呢。”
他眯了眯眼,不知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展了颜:“好,你既然不想留下,那我送你回去。”
重岚狐疑地看着他,似乎诧异他为何答应的如此痛快,又婉拒道:“大人派个车,我自个儿回去便得...”
他瞥了她一眼:“我府上的车从来不外借。”他倒也干脆,不由分说地转身走了,命人帮她打点行装,不到半个时辰就送上了马车,他立在马车边对她伸出一只手:“走吧。”
这时候再推脱就显得矫情了,重岚迟疑着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等候许久的莹白手掌里,被他带着上了马车,不知道他是有意无意,到了马车也没放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似乎试探她能承受的距离。
重岚有些尴尬,想要借着端茶抽回手,却被他轻轻压住,他托起茶盏递到她嘴边:“喝吧。”
她无法,只好就着他的手勉强喝了几口,随意挑了个话头问道:“方才那位张仙长都跟大人说了什么?”
晏和看了眼被染了嫣红口脂的白瓷盏,心头微漾,面上还是淡淡的:“没什么,闲话几句罢了。”
要说张请符算的卦他原来是一概不信的,这回不知道是不是暗合了自己心意的缘故,竟觉着他算卦还是有准的。缘分这种事儿实在是没有准的,要说是因为容貌也不尽然,他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却从没为哪个动心过,现在却因着她的一举一动牵扯心肠。
他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这感觉实在说不上好,但也不能说不好,他一侧眼就瞧见她有些担忧的眼神,心里顿时一松。
重岚见他皱眉按着眉心,雪白的面皮上漾起了红印子,侧头问道:“大人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晏和摇摇头,正要说话,马车却停了下来,外面的亲兵打起帘子回报:“大人,已经到重府了。”
他恩了声:“你下去吧。”
重岚踩着脚凳下了马车,就这么回去了总感觉太无情,转头问道:“大人可要用了饭再走?”他本想摇头,眼挫却冷不丁看见急匆匆赶来的席雪天,他脸上满是欣喜,探手似乎想要握她的手。
晏和眯了眯眼,也跟着下了马车:“这就是你府邸?”
席雪天见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回来,面上微带了讶异之色,随即躬身行礼道:“晏指挥使。”
晏和瞥他一眼:“我已不是指挥使了,这称呼不必再叫。”
席雪天碰了个钉子,神情一顿,随即从容道:“是。”
重岚刚回府,心里正欢喜,也没顾得上两人之间说话,比了个请的手势迎他,一边笑答:“比不得大人的别院恢弘,勉强能住人罢了。”
晏和抬眼看了看:“我瞧着甚好。”他也不进去,只在门口随意说了几句,便转身上马车走了,临走时抛下一句‘别忘了你欠我的人情。’
重岚讪然,席雪天讶异问道:“东家欠晏大人什么了?”
她总不好说把人家晏和给轻薄过吧,只好含糊几句掠了过去,转而问道:“近来家里还好?有没有什么事儿?”
席雪天应答道:“上回晏大人把府上围住之后,整个府都人心惶惶的,索性他没有动刀枪,没过几日人就撤回了,只是东家迟迟未归,我...我们心里都惦念得紧。”他神色紧张地打量她几眼:“他没把东家怎么样吧?”
重岚想着那回他洗澡的事儿,竭力掩住心里的尴尬,摆手道:“没什么,毕竟还有几分照顾何兰兰的情分在,他没怎么难为我。”
席雪天见她微红的脸,暗里皱了皱眉,还是道:“东家无事就好,前些日子重大爷中了举,他们家二少爷也中了秀才,他近来春风得意,又听您不在府上,过来闹了几回。”
他说的二儿子是重岚的二堂兄,重瑞风的庶出子,她皱了皱眉:“罢了,理他呢,一天不闹就不安生。”她忽然又想到一事儿:“提到这个,那姓江的秀才如何了?”
席雪天道:“在衙门里挨了几顿打,他一时没经住,如今已经不能走路了。”他的语气十分漠然,这全是江秀才心术不正咎由自取的后果。
倒是重岚有些感慨,却也只是叹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席雪天想了想:“过几日就是斗船会了,东家今年要不要参加?”
重岚恩了声,心里算盘拨的噼啪响:“自然要去,咱们南边多水,不管是官是民想要出远门都要靠船,每年斗船会都有好些达官显贵会去,就算拔不了头筹,能被哪个贵人看重也是好的。”
其实斗船会无非是做个样子,船不必何等精致,只要外姓好看,引得那些达官贵人喜欢,看当中最尊贵的几位坐的是那条船便能拔头筹,算不得正经比赛,大多人都是瞧个热闹新鲜。
席雪天笑着下去准备,她也挑选参加斗船会的船只,等那日一早便去了秦淮河边的酒楼里,她去的不算早,好些船行的老板都已经到了。
当中的贾老板贾瑞祥见她过来,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原来是重老板,许久不见,听说你近来犯事儿得罪了权爵人家,正好我也认识了几位大人,可要我帮你求几句情啊?”
贾瑞祥今年二十□□,样貌倒还算端正,也算是金陵城内的一方豪绅,正头太太死了,当初欲求娶重岚为继室被拒,又加上做生意时两家多有竞争,这梁子自此便结下了。因此听他一开口,众人便都静了下来。
重岚不咸不淡地道:“捕风捉影的事儿,也值得贾老板拿到台面上说?倒是我听说贾家的当铺近来因为私买客人货物惹上官司,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贾老板只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