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韵没退,她问他说:“刚那人是做什么的,我看他不像正经人。”
李峋乐了,“那你看我像正经人么?”他脸上带着笑,极其疏离。他用眼神无声划开一道界限,不给朱韵提及过去的机会。
朱韵觉得有些焦躁,她低声问:“你现在住哪?”
“城西。”
朱韵眼睛一亮,马上说:“你哥也在那边。”
李峋没有说话。
朱韵说:“他自己开了个舞蹈班,教小孩子跳舞,就在——”
“朱韵,”李峋打断她,“大家都赶时间,别聊没用的了。”
朱韵说:“我不赶时间。”
李峋挑眉,他离得这么近,视线是彻头彻尾的居高临下。他往前半步,神色讽刺,“你不急不代表别人也不急。”
这个距离,他们之间和两边的巷壁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空间,他的声音就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翻转环绕,从四面八方渗透进她的身体。
趁着短暂的愣神,李峋绕过她走出巷子,融进街道的人群中。
侯宁打算去追他,被从后赶来的朱韵拉住。
朱韵说:“怎么联系你们,你们住哪?”
“你少管。”
“你们有什么打算?”
侯宁一边抱怨李峋为什么不等他一会,一边敷衍朱韵。
“我们有什么打算跟你有什么关系?”
朱韵微微躬身,与侯宁面对面对视。侯宁发现朱韵的眼睛很清澈,很漂亮,也很光明。
“你们是在牢里认识的?”她问。
侯宁哼道:“是又怎样。”
“我感觉你蠢蠢欲动。”朱韵说,“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警告你,别打他的主意。”
侯宁一直是个很矛盾的人,一方面他极度恐惧社会,缺乏与人交往的能力,另一方面他又十分自负,尤其是在这个时代,他有高超的电脑技术,他经常感觉自己像个刺客,躲在角落毫不起眼,可是能给那些看不起他的人致命一击,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
但角落毕竟是角落。
阳光一照,里面所有的垃圾和废物,全部原形毕露。
“你不要觉得自己很了解他。”侯宁冷冷道,“他早就不是你熟悉的那个人了,我们被浪费太长时间。这整条街上比我们厉害的人有几个,可我们现在什么样。你不用说些不痛不痒的话鼓励别人重新开始,坐牢的又不是你们。我们自然有自己弄钱的方式,用不着——哎!”
侯宁说到一半,再次被朱韵推到墙上。田修竹过来拉住她的手,小声说:“冷静点。”
朱韵眼眶发红,极力压着自己情绪。
“别拿自己跟他比,凭你也配?”
如果不是田修竹拉着,朱韵恐怕已经掐住他的脖子了,她指尖锋利,抵在侯宁下巴上,一字一句道:“有一点你要清楚,他是坐了牢,但他跟‘坏人’半点边都沾不上。”
侯宁被那神情震慑住,喃喃抵抗:“……那是从前,你又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想。”
朱韵不跟他废话,她在他身上粗鲁地翻出手机,打通上面唯一的联系人。
对方懒懒地喂了一声,朱韵开门见山。
“你还记得你以前要做的事么?”
静了几秒,李峋挂断电话。
侯宁回神,夺回手机,冲朱韵吼道:“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刚才不还是认都没认出他!”他猛地撞开朱韵,又泄愤似地撞了田修竹一下,冲出巷子。
朱韵手掐着腰,深呼吸。
她闻到泥土的味道,雨后的地表味道很重,她奇怪自己现在才察觉。
田修竹低声说:“走吧。”
侯宁闷头跑了半条街,终于看到靠在路边树下抽烟的李峋。他跑得肺都要吐出来了,蹲在李峋身边呼哧呼哧地喘气。
“你也不等我!”他抱怨道,“那女的凶得跟母夜叉一样!”
李峋不说话,侯宁抬头看他,“你走这么快该不会也是因为怕她吧。”
李峋冷眼看他,侯宁忽然又兴奋起来,从怀里掏出两个皮夹。
“你看,那对狗男女的钱包,我临走前弄来的!”
“……”
李峋叼着烟,无言地抬头看树冠。
见过朱韵,他比平日话更少了。
“那唱歌的不给我们钱也没事。想搞垮公司难度有点大,不过单独搞垮两个人很简单。”侯宁贼笑着说,“我有无数办法套他们的钱!要不干脆买一赠一,把他们亲戚朋友的也一块顺来。我给你想了个好点子,咱们把他们的钱搞到手后全买成狗粮寄回给他们家,你觉得——诶?”
侯宁说得兴致勃勃,忽然停住,视线落在手中朱韵的钱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