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不免诧异,但他素来知晓裴翎的性情,若无十足把握,从来不会夸口奇谈的。
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他忍不住流露出喜色来。
将心中的头等大事敲定,何博融又想起另一件难题来。
他目光扫过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裴拓。
裴拓此时面上不显,实际上心中万分不耐烦。几次想找借口出去,但想到之前任惊雷再三警告,只能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
“家中小女……”何博融犹豫着,以他的口才,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下去。
好在裴翎直接接过去话,笑道:“既然已经交换了庚帖,无需多虑。”
“只是暂时也不必着急婚事,拓儿这孩子性情甚是跳脱,这两年也不够心静,我正想着该好好打磨一下,急着成亲,反而耽误了小姐。”
裴翎这话中意思,是完全不介意宫中的那一出意外?
何博融更加惊讶,就算心思宽厚的男子,未婚妻传出这样的名声,也会心有芥蒂,更何况裴拓原本也不喜欢自己女儿。
好吧,他也不傻,裴拓的脾气,自然看得清楚。不过他对自己女儿的才貌性情有绝对的自信。裴拓终究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只要女儿服侍久了,心如磐石也要化作绕指柔。
只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数,好好入宫请安一趟,竟然被皇帝横插一脚。用五女儿替换四女儿,也是一个法子。反正两个女儿一母同胞,都是嫡出。这两年看小五的容貌,只怕将来并不逊于姐姐。
但听裴翎如今的意思,并不答应替换的样子。难道不顾忌宫中有芥蒂吗?万一皇帝真的看上了小四……
裴翎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笑了笑:“昌龙观之事……”针对北朔那边的生意往来,裴翎专门挑拣了些重点与何慈细谈,多是政策方面的。
明白这是提点的意思,何慈全神贯注聆听深思,仔细应答。
眼看着时辰不再了,何博融起身告辞。
裴翎也不挽留,命裴拓和任惊雷去送客。
一行人走到门外,何博融向裴拓道别,一边笑道:“京城繁华之地浸润久了,拓儿神采更胜往昔,只怕回了北疆,更加让无数少女梦萦魂牵。”
裴拓笑了笑:“何大人客气了,京城居,大不易,我倒是一直想着回北疆。”
“何必如此见外,你我舅甥,叫什么大人。”
裴拓笑容略有些挂不住了,总算感觉到背后任惊雷警告的目光,勉强笑道:“舅舅教训的是。”
何博融摇头苦笑:“这算什么教训?你这孩子来了京城,反倒越来越客套了。这京城的风水,果然与北疆不同。”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何慈抬头看向远方,不由一怔,心中油然升起一种惊艳感来。
对面道上走来几个人,当先的是一个神采出众的贵公子,穿着一身天蓝镶金边的衣衫,肩头披着白狐皮大氅,洁白的绒毛簇拥在脖颈周围,显得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卓尔不凡的贵气。细看容貌,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偏偏容色俊美之极,一双眼眸清透温和,让人不由生出亲近之情。
京城果然是钟灵毓秀之地,随便在街上碰到的人物,竟然有如此出众的。
何慈暗暗感叹着,却见那少年径直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视线扫过对面,秦诺有些惊讶。
他远远地便看见裴府门前停着几辆马车,黑木雕琢,赤金镶嵌,青玉为饰,金珠坠角。马车边上几十个婢仆,都衣衫华贵,气度不凡。
这几年裴翎隐居家中,基本上闭门谢客,虽然私底下到处乱窜,但明面上的功夫还是做得不错的,没想到今日竟然有客上门。
能如此登堂入室,必是关系亲密的眷属吧。
还没走近,便看到大门开启,裴拓和任惊雷亲自送两个人出来。
走到近前,何慈发现对方似乎也是冲着将军府来的。正犹豫着是否该打声招呼,却听到身边衣衫响动。
转头看去,竟然是裴拓和任惊雷跪了下来,连同裴府门前的家丁护卫。
何博融父子大为惊讶,转头看向秦诺。
好在他们都是反应敏捷之人,刹那间醒悟过来,跟着跪倒在地。
秦诺抬手笑道:“平身吧,今日朕只是微服出来,诸位不必拘束。”
裴拓和任惊雷对秦诺也算有些了解了,知道他并非拘于礼节的人。便从善如流地站起身来。
何博融和何慈略一犹豫,才跟着起身,地上的仆役却不敢如此大意,一个个跪在地上,不敢轻动。
任惊雷笑道:“皇上怎么有空闲过来了?”
“趁着夜色,出来玩赏夜景,随意走着,便来了这里。”
“臣这就去叫将军。”
“不必通传了,朕不速之客,何必再让裴卿奔波这一趟。朕进去就是了。”秦诺笑着,跟任惊雷一起进了大门。
裴拓和任惊雷都跟在了皇帝身边。
裴家的管事将何博融父子送上马车。
坐在车内,开始一片寂静。父子两人都没有从见到圣驾的意外中恢复过来。
过了半响,何博融突然笑了,“看来你这个昌龙观安抚使已经十拿九稳了。”
何慈恭敬地回道:“全仰仗父亲谋划推举。”
如此深夜微服上门,而且门前谈话的熟稔轻松,皇上对裴将军肯定颇为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