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准你偷吃家里的米了?”
她一边质问,一边又将柜子里的东西给挨个检查了遍,防着还有其他的东西被偷吃。
不过最后检查的结果,看上去她的确只是没了三把米。
她又凑到重新回到锅边的蒲苇身边,一边质问,一般没忍住吸吸鼻子,冲着满满一锅的红薯粥流口水,顺带贪心发作。
这一大锅,可以当他们家明天的口粮啊!
见蒲苇已经是拿着勺,开始往洗净待用的大铝锅里舀,她就故伎重演,伸手又要拦。
蒲苇眼疾手快,这手一伸一握,就掐住了蒲妈妈的胳膊。
她的语气很重很沉。
“跟你说了,我的事,你别管!”
蒲妈妈气,当惯了大家长,岂能让自家孩子爬到她头上?
“我是你妈,我怎么管不了你?你说这话,小心天打雷劈!”
蒲苇讥笑,“话我说了,你看那天上打雷了?闪电劈我了?”
蒲妈妈愣在了原地。
蒲苇又道:“你是我妈不假,但你想管我,前提得是养了我!这么些年,你养过我吗?小的时候,是我爸挣钱养的家。我没几岁,就开始跟着爸干活,挣钱养这个家,养你,养着下面一串妹妹。
你哮喘,根本下不了地,干不得重活,就一直在家里呆着了,钱没挣到半分,只负责把家里的孩子们给指使得团团转,给你干活。就这样,稍不如意,你还非打即骂。
我再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地主老财,都没你这么过分。我要是给地主老财家干活,还能被管个饭,得些工钱。可给你干活呢,好家伙,没日没夜地干,钱没捞着不说,还得被你打骂!
你觉得你生了我,就能管我,说这话,你也不觉得亏心!”
蒲妈妈被顶得老脸通红,又是震惊,又是羞恼。
她一手捂住了又开始显得气闷的胸口,气愤地大吼,“我是你妈,我管你,天经地义。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家家都是这样。你不用和我扯那么多,你就得听我的话!”
“那我要是不听呢?”
在被夹到了一边暂时搁置的柴火的幽幽火苗掩映下,眼角微微上挑的蒲苇,蓦然流露出了危险的那一面。
蒲妈妈心里有点打突,转了转眼珠子后,就嘴硬地说道:“那我就……我就打死你!”
“呵呵,你打得死吗?”
轻笑中,蒲苇握着蒲妈妈的手,却是猛地一紧。
“啊!”蒲妈妈疼得一下叫出了声,“你快放开!”
蒲苇没放。
“你先告诉我,你打算怎么打死我?”
蒲妈妈的面庞,在疼痛中微微扭曲。
蒲苇继续呵呵一笑。
“你呢,肯定是打不死我的。唯一的招儿,就是使唤人。你想让蒲萍、蒲莲他们一起上,一起来弄死我?哎呀,别提他们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对手,就算他们真要试,回头这要是传出他们要一起害死姐姐的风言风语,那她们可就别想嫁人了,你的宝贝小儿子,这辈子估计也别想娶老婆了!
哦,对了,还有我爸,我记得他是很疼我的。你自作主张把我给卖了,我爸就已经很生气了,现在,你又要冲我下死手,我爸知道了,会不会再也不搭理你啊?”
蒲妈妈捂紧心口,觉得自己都快被这臭丫头给气晕了。
“你这畜生!”她骂,“有你这样和你妈说话的吗?你……你这样不孝,小心我……小心我说出去,找大队长、找书记评理去?”
“你去啊。”蒲苇半点不怵,“我从小就为家里挣钱,就是傻了,都在替家里干活。十几年,勤勤恳恳,落到最后,还被自家妈拿钱卖了,这说出去,谁敢说我不孝?你就是去找大队长、去找书记,你也白搭。
不过,你要真的再扯些有的没的,败坏我的名声,我也无所谓。我傻了,日子都能过,没了名声,就不能过了?
倒是你,做事前,可得好好掂量掂量。我没了名声,万一恼了婆家,被婆家给休了。那不好意思,到时候,我可就要回家,敞开肚皮吃自家的饭了!”
敞开肚皮吃?
蒲妈妈一惊,脑海里一下晃过那做好的满满一大锅,立刻有一种乌云罩顶的感觉。
“你……”
没你了,实在是没招,说不下去了。
蒲妈妈蔫了。
蒲苇也把她给放开了,开始吃了起来。
蒲妈妈目光闪烁着,还是不太信邪,站在那儿,盯着蒲苇吃。
最后,眼见着蒲苇都吃到锅底了,她的老脸都要裂了,觉得简直是摊上灾难了。
“你还没吃饱?”她痛苦地问。
蒲苇没应,先把锅底给刮干净,倒了水之后,才指了指放在一边暗处小角落里的那已经少了很多的红薯干。
“哝,这里面的,今晚都得吃了!”
“啥!你这不是还有一锅吗?”蒲妈妈惊跳,指着那盛满粥、待放凉的大铝锅,整个人都哆嗦了,“这还不够你吃的?”
“不够!”
蒲妈妈要疯了,“你这也……也太能吃了!你这样,谁家也容不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