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不时有这样的响声,叫人听了头皮发麻。特别是去往西市的距离不近,直从前晌走到了上午,天气越来越热,那股子腐烂的臭味也越来越浓。
虽说早上没有吃什么东西,可腹中仍旧一阵翻涌,喉咙里堵的生疼。如今就算是在眼巴前摆上一桌子好酒菜,灵璧怕也没有胃口了。
拐过了街头,距离西市再走半柱香便能到,可寒松的脚却抬不起来了。
低头一瞧,一双浮肿的手死死的拽着他的脚腕,脸上生了大疮,流脓化水,黄糊糊的往寒松的腿上蹭。
“官人,给口饭吃吧,我家娃儿要饿死了。”
此言一出,寒松和灵璧才发现他旁边的墙角处还躺着一个妇人,妇人怀中抱着襁褓中的婴孩。
只是先不说灵璧和寒松身上有没有带吃食,他旁边的妇人和孩子胸口没有起伏,怕是早就没了。
寒松狠下心抽回脚,抱着他腿的人身上全是病,也不是一口饭就能救活的。
被寒松甩开之后,那人也就没有力气了再冲上来了。不顾天气炎热,和自己的妻儿没了呼吸的妻儿搂在一处,缩成一团。
西市本是城中最繁华的地方,拐过弯后踏入西市的地界,人依旧不少。只是站着的少,躺着的多,没有几个喘气的。
寒松和灵璧作为少有的站着走进来的,捂着口鼻朝着米面铺子走去。
灵璧拽着寒松的袖子,让他往路边去瞧。高大的树木的上,凡是人能够着的叶子,都被从枝叉上撸了下来。视线往下看呢,树皮,草根也不见了。
两人心中明白,即便去了米面铺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消息了。
“总要去看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呢?”
寒松目光如炬,眼底似有熊熊烈火燃烧着,多多少少,去捡一把谷子还能熬碗粥呢。
米面铺子就在不远处,且出乎寒松和灵璧的意料之外,门口站着不少的人。
若是米面铺子里没有人,灵璧与寒松也不会如现下这么诧异,可现在门庭若市,不由得让他俩心生疑窦。
没有直接上前,两人往后一缩,蹲在墙角处偷偷的看了起来。
“这些人可不像是挨饿的。”
偶尔有人扭过头来,面色红润且有光泽,眼睛里也没有那种饥饿时的绿色光芒。听见灵璧用气声说完的话,寒松点点头,的确如她所言不假。
贸贸然冲上去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事。
寒松以为,如今他不是独身一人,有了婆姨便有了家,行事是不能鲁莽的。打算放弃去米面铺子一探究竟的念头,回去给灵璧洗个绿柿子吃算了。
进了那里头再把命丢了,连柿子都吃不上了。
“咱回吧。”
寒松蹑手蹑脚的起身,低声唤灵璧,要从原路回去。
可灵璧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把已经起身的寒松拽了下来。
“你看那是谁!”
另一手指向米面铺子的门口,灵璧说话时声音都跟着打颤。
寒松也不好挣扎,万一闹出了动静,再叫他们听见。顺着灵璧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他瞧见了一个青衫的书生,一边儿一个,两手牵着他那半大的两个小子,与那些人凑在一处。
因着只他面黄肌瘦,与其他面色红润的人对比异常鲜明,几乎是一眼就能发现。
“还是过去瞧瞧。”
一来是街里街坊,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有些邻里情谊。二来更为重要,住在自己一墙之隔外的人,究竟在做些什么,在如今这种时候,可得查个清楚。
不然自己夜里没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搞的。
寒松再次起身,拉着灵璧一起朝着米面铺子的门口走去。
因着寒松身量高大,着青衫的书生瞧见他之后,像是见了鬼一般,拉着两个娃儿逃也似得飞奔离去。
叫寒松和灵璧越发的心绪不宁。
越过人群进了铺子里头,掌柜的身着锦绣的绸缎,神色轻松与城池被围之前没有什么两样。手中拨弄着算盘珠子,爱答不理的从柜台子后面抬起头来。
除了铺子里头苍蝇嗡嗡乱飞之外,还当真与外面迥然不同。
掌柜的目光上下扫了扫寒松,见他二人穷酸,冷哼一声又低下了头,并不打算做他与灵璧的买卖。
“换儿子的在外头,屋里的东西你可买不起。”
“换儿子?”
寒松没有出去,而是从怀中拿出了家里头剩下的所有钱。碎银子积攒在了一起,也沉甸甸的塞满了半个钱袋子。
钱袋子放在柜台上,发出咚的一声。
掌柜的听见银子碰撞声,伸手过去摸了摸,拉开袋子的束口瞧了瞧,嘴角才勾起了迎客的笑。
“看不出来,小哥还有些家当呢。”
从柜台后头走出来,掌柜的歪了歪头,示意寒松和灵璧里头请。
“外头都是些穷鬼,买不起咱的东西,没本事。”
掀开了棉布门帘子,米面铺子的掌柜示意寒松跟着他往后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