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张南看看王自力。王自力的手中,拿着两幅碗筷,是他刚从灶房翻出来的。
“他很好客吗?”王自力又问。
“不,老宋告诉我,孙天贵其实是个挺孤僻的人,很少会有人上孙天贵家。”
“那更不大可能有人到这吃饭了,可他家却有两幅碗筷,你不觉得奇怪?”
张南愣了下,他感觉自己得知徐娟死讯后,大脑变得异常迟钝。
“再好好找找!”王自力又一头钻进灶房,满地搜寻。刑侦工作是王自力的强项,这一点而言,无疑更胜张南。
张南紧跟王自力身后,两人一块找。很快王自力又有发现,他在灶房墙角,抽出一块松动的砖头,砖头里面,居然有个不小的空间,空间内摆着一双大红色布鞋。两人仔细观察这双布鞋,眼见布鞋上纹有蝴蝶和花的图案,明显是女人所穿的绣花鞋。
“这鞋……”张南紧盯绣花鞋,呆了半天。
“阿南,你之前的检查不仔细啊,你看我一来,马上找出这么多线索。”王自力说。
“是,这件事上,我犯了很多失误,我太高傲,太自信了,哪怕你骂我都不过分。”
“先谈正事吧。你觉得这双女人鞋是谁穿的,孙天贵家有女人么?”
“我听老宋说,孙天贵的老婆很早就离开他了,没住过这房子,唯一的女人只有他女儿孙玉梅,不过孙玉梅是个聋哑人,八岁那年被送去了聋哑学校,再没回来过。”
“你的意思,这双鞋是他女儿穿的?”
“反正不可能是别的女人。”
“那就奇怪了,这双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八岁孩子穿的,明显是双大人鞋啊。”
张南心头一震,他隐约察觉到了些端倪,可依然捉摸不透。
“会不会……”王自力继续说,“孙天贵是骗镇上的人说把他女儿送聋哑学校去了,实际并没有送,而是一直藏在家里呢?”
“藏在家里?”张南觉得王自力的猜测很大胆,“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也许孙天贵嫌他女儿是个聋哑人,给他丢脸,所以干脆编个借口,把他女儿囚禁起来……又或者,他女儿知道了他的那些秘密,孙天贵为避免秘密泄露,不得不囚禁他女儿?”
张南认为王自力的推测合情合理,可总好像少了点什么,关键现在孙玉梅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如果还活着,她又在哪?
偏偏这时候,王自力不小心踩到一块木板,险些摔跤,木板发出一个很特别的声响,引起了两人注意。
王自力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检查木板,直到他摸到个细小的把手,将木板整个掀起来,才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木板之下,有座又黑又深的地窖,以一个小铁梯相连。
张南跟王自力面面相觑,脑中自然浮现一个想法:囚禁孙玉梅的地方!
当张南凑近地窖入口,瞬间闻到一股恶臭,仿佛几百年没开过似的。随即他慢慢爬下地窖,王自力紧随其后。
地窖内极其潮湿,每样东西都好像发了霉,王自力随便用手电筒照照,瞧见了一只木凳,一个大米缸,一条破旧不堪的被褥,还有张平摊在地的草席。除了这些生活用具外,草席的四周,也就是地窖的四处墙角位置,各摆着一只香炉,每只香炉周围,都堆放了大量佛香,其中有不少是被用过的。
看到四只香炉,张南胆寒失色,声音颤抖地说:“我原先以为,这种古老的邪术已经绝迹了,没想到还流传在世上。”
停顿一下,张南又补充一句:“明白了!全明白了!”
王自力忙叫唤:“明白了那说啊,我还不明白!”
“这四只香炉,摆放的方位,以及距离中间草席的距离,其实是一种炼煞的法门。比起孙天贵会的其他邪术,这种法门更残忍,更灭绝人性。因为想要炼煞,就必须利用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否则不能控制。然后通过不断给对方烟熏,念咒,喝符水,慢慢达到目的。整体进程非常缓慢,一般要维持几十天甚至上百天,在成为一只煞以前,对方可以说是痛不欲生!”
“那么,孙天贵炼的煞,不就是……”
“对,他女儿孙玉梅!”张南直截了当地回答,“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每个女孩的死亡时间都特别固定,好像在被一道程序暗中操作一样。原来吸取女孩阴元的不是孙天贵本人,而是他的女儿。他毫无人性,把自己亲生女儿活活炼成一只阴煞,替自己吸取阴元,我甚至怀疑,当年章泽镇上空的那团黑烟正是被炼成阴煞的孙玉梅!怪不得徐娟的死亡规律仍在延续,因为即使孙天贵的魂魄被我降伏,但那只阴煞还游荡在世间,再者孙天贵已经彻底死了,它不需要继续帮孙天贵,吸取的阴元,可以居为己用……”
说到这,张南猛然醒悟,他一下想起了徐娟电话中的呼吸声,鬼发出的呼吸声。
“居为己用,然后呢?”王自力急问。
“然后……那只阴煞会变得无比壮大,甚至拥有一个实体……说真的,大力,我想象不到它会变成什么,将来有一天,就算它站在我面前,我也肯定认不出它。”张南略显沮丧。
两人又从地窖出来,王自力提醒张南:“有件事,你肯定糊涂了。”
“什么?”
“你说徐娟是被那只阴煞害死的,因为死亡规律没有解除,那胡倩呢,胡倩为什么活下来了?”
其实张南已经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没有想通。
这时候,张南一眼望见墙上那些玉串,他靠近墙面,把玉串拿在手中,一瞬间,他的脑中仿佛响起一声雷鸣,他把玉串仔仔细细数了一遍,总共十串。
“大力,你看,你数数,这些玉串是不是有十个?”
王自力随便数了下,说:“对,一共十串,怎么了?”
“算上徐娟的话,迄今为止遇难的女孩,总共有十人,说明什么?”张南急问。
经张南提示,王自力怔住了,慢吞吞说:“是啊……怎么那么巧,还是……”
“象征!”张南举起玉串,激动不已地说,“之前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孙天贵要把顺治通宝上的字给磨掉,原来他是想把这些古钱币当成某种象征,代表了他准备残害并吸取阴元的十个女孩。所以对孙天贵而言,这些古钱币已经失去了本来意义,被赋予了新的含义。现在为止,算上徐娟的话,受害者正正好好十人……胡倩不是被我救的,她本来就不是目标……”
“可胡倩的条件也完全符合,为啥她被排除在外了?”王自力问。
“我觉得可能和胡倩大脑受过伤有关。我听镇上的人说,胡倩不是一生下来就痴痴呆呆的,而是在十几岁时摔坏了脑子。因此胡倩的阴元不纯,孙天贵索性把这个目标给抛弃了。”
“有道理。”王自力同意张南的分析,“可我又不明白了。站在孙天贵的立场,他干嘛要把玉串挂墙上,特别还留到现在,岂不是会暴露自己意图?”
“你知道么,就像很多艺术犯罪一样,孙天贵也有这种心思。一方面,他想实现自己换命的目标,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自己精心布置的计划得到别人赞赏,甚至充满了挑衅意味。所以他才故意留下点痕迹,也许……他早料到最终会有人识破他的诡计吧。”